第一百零五章 所謂分寸
李天饒郭六虎一命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前有江保貪墨皇產(chǎn)，后有惜薪司和御用監(jiān)拉宮里的東西出去倒賣，這不是單單一句利欲熏心就能解釋的。
這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其實就是太監(jiān)膝下無兒無女，年齡稍長，便會趕緊思考身后之事。
海獅樓中倒賣的那些番貨，郭六虎一個人不可能吃下，不說內(nèi)官院三千太監(jiān)全部參與其中，起碼那些六七十的太監(jiān)肯定人人有份。
殺是肯定殺得完的，但殺完之后，李天不知道內(nèi)廷還能剩幾個忠心的太監(jiān)。
“陛下，老奴替郭大襠萬謝陛下饒命之恩?！?p> 江保拽著王福跪拜在地，聲線顫抖不已道。
看著江保腦袋上的縷縷銀絲，李天暗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起來吧，朕乏了。”
江保聞言心中一跳，趕忙起身攙住李天恭聲道：
“陛下可要回乾清宮歇息？”
“乾清宮？”
微微愣神，李天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明日便是八月初六，國喪就要結(jié)束了。
他最近一直都在皇后的坤寧殿就寢，倒是把乾清宮給忘了。
實際上乾清宮才是皇帝的正牌寢宮，只不過因為國喪期間乾清宮到處都是白綾，他不怎么不喜歡去住。
抬眼一瞥，見窗外已是漫天繁星，李天還真有些困了：
“去坤寧殿吧，朕最近在皇后那住慣了。”
“喏”
拱手一應(yīng)，王福趕忙出去安排龍輦。
......
乘著龍輦到了坤寧殿，李天搓了搓臉，換上一副笑容，徑直朝殿內(nèi)走去。
正殿內(nèi)，張皇后正和張清歡逗貓，聽見動靜見是皇上來了，趕忙起身迎駕。
“朕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你們可得好，還逗上貓了?！?p> 隨口抱怨了一句，李天一屁股坐在了軟塌上，伸手搓揉著毛茸茸的貓臉道：
“這是保叔下西洋帶回來的暹羅貓吧，起名了沒有？”
暹羅貓四肢修長，聰明伶俐，似是知道李天身份不凡，一個竄身跳到了李天懷里，喵喵叫著拱來拱去。
伸出一雙玉手搭上李天肩膀，輕輕揉捏著，張皇后有些吃味道：
“秋白可真是喜歡陛下呢?！?p> “朕怎么聞見一股子醋味呢，怎么，這貓不往伶兒你懷里鉆？”
察覺皇后口氣中帶著幾分醋意，李天抿嘴一笑，逗弄著貓揶揄道。
“妾身哪知道這貓什么脾氣，一會兒讓抱一會兒不讓抱的，真是愁死妾身了?！?p> “哈哈哈。”李天沒想到張皇后居然還是個潛在的貓奴，轉(zhuǎn)臉看向張清歡笑問道：
“清歡姑娘呢，這貓可讓你抱？”
張清歡今天穿著桂子綠的齊胸瑞錦襦裙，頭上戴著瑪瑙的流蘇玉簪，整個人顯得溫婉又清麗，聽得李天問話，欠身盈盈一禮，點了點頭。
怪不得貓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李天轉(zhuǎn)而朝貓屁股上輕拍了兩下，朗聲笑道：
“這還是個色貓?！?p> 張清歡聞言俏臉登時一紅，挽了挽耳邊的碎發(fā)，欠身行禮道：
“陛下娘娘，夜色已晚，小女就先告退了。”
“急什么，時候還早，朕還要與你說些事情?！彪S手把貓扔到了軟塌上，李天換了個舒服的姿輕靠在皇后身上，臉色稍整道：
“你先坐下?！?p> 待張清歡坐定，李天直起了身子，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等會再捏，緩聲說道：
“你爹有消息了?！?p> “啊?！睆埱鍤g捏著衣角的小手一抖，輕呼出了聲，語氣難耐急切道：
“敢問陛下我爹現(xiàn)在何處？”
“南直隸，徐州彭城?！?p> 張清歡進(jìn)宮半月有余，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父親的消息，一時間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
胸脯劇烈的鼓動著，一雙美眸中登時蒙上了一層水霧，貝齒輕咬著朱唇，好半天才緩下情緒：
“陛下，我爹....我爹可還活著？”
張皇后見狀，趕忙快步上前將張清歡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其后背，看向李天佯怒道：
“陛下為何非要今夜說，清歡今晚還怎么睡得著？”
“那朕今天晚上不說了，明天再說?！崩钐煊行擂蔚拿嗣亲樱@個確實是他沒考慮到。
“陛下今晚若是不說，小女定會徹夜難眠。”張清歡一雙小手攥成了拳頭，努力讓自己看著堅強(qiáng)些道。
李天聞言登時有些無奈，都怪今日破事太多，把他搞得身心俱疲，竟忘了顧及張清歡的情緒。
報以皇后一個苦笑的眼神，李天看向張清歡道：
“就徐州急遞來的奏本上而言，你爹此時應(yīng)該無恙，還與劉綱一起?！?p> 雖然應(yīng)該二字有些牽強(qiáng)，但聽到父親還活著，張清歡情緒好了不少，用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勉笑道：
“小女失態(tài)，給陛下添麻煩了?！?p> 李天暗嘆一聲，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張儀良現(xiàn)在是死是活只有劉綱知道，他再說什么，也都是空談罷了。
“伶兒，送清歡去偏殿歇息吧?！?p> 好半晌，張皇后終于勸解著張清歡睡下，回到正殿見李天還在靜坐，壓下心中想要抱怨幾句的心思，柔聲道：
“陛下為何還不歇息？”
李天緩緩睜開雙眼，見皇后回來了，拍了拍身旁示意皇后過來一同坐，沉聲道：
“偷盜府庫倒賣番貨的事情查出來了，是內(nèi)官院的退任老太監(jiān)郭六虎干的，不過內(nèi)官院的那些老太監(jiān)應(yīng)該都摻和進(jìn)來了。”
內(nèi)廷失竊一事張皇后有所耳聞，當(dāng)下聽到此案告破，有些不解道：
“他們?yōu)楹我当I府庫，據(jù)妾身所知，內(nèi)廷退任后的薪俸并不算少。”
“朕不是要給你說這個。”李天搖了搖頭，握住張皇后的手道：
“郭六虎七十多歲的人了，朕本來也不想殺他，但朕今日免他的死罪，總覺得心里有些不痛快?！?p> 張皇后何等聰慧，一聽這話便明白李天是不得不為，趕忙柔聲道：
“陛下今日可被裹脅逼迫了？若是沒有，那陛下免其死罪便是由心而發(fā)，而來不痛快一說?！?p> 聽到皇后這么說，李天心里順氣了不少，淡笑道：
“裹脅逼迫自是沒有，不過內(nèi)廷本來就對那些老太監(jiān)安置不妥，今日此事早晚都會有，這么說來倒是朕鉆牛角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