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一個陰天。
季清梔揉了揉黑眼圈,昨晚又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風(fēng)卷著雨水,像無數(shù)條鞭子一樣,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抽的她一夜都半夢半醒的。
碗里的粥還沒來得及往嘴里送,敲門聲又響起。
季清梔一個激靈,剛想阻止,姥姥已經(jīng)快一步開了門。
果不其然,是休寧遠。
小祖宗顯然是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黑著臉,光著腳,身上還穿著昨晚的睡衣。
還是沒打算客氣,十分熟稔的直奔去廚房盛了一碗粥,坐到了季清梔旁邊。
看他的神態(tài),是挨那兩個神仙的欺負了?
“我怎么感覺你比昨晚還虛弱的樣子?!?p> 季清梔才注意到他好像臉色更蒼白了。
“該不會是……”
季清梔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快要笑出褶子,難不成是程吏轉(zhuǎn)移目標(biāo)了?那敢情好啊,姜辭老師算是安全了。
休寧遠聽出了些門道,破天荒的紅了臉,眼底微怒:“想什么呢,是顧相丞那臭小子把我趕出來了?!?p>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咬牙切齒,頭頂包扎著的打著蝴蝶結(jié)的紗布也一并微微顫動,哪里還有一點地痞頭子的樣子,就跟個落荒的小狼狗一樣。
他當(dāng)然不知道,他昨晚迷迷糊糊叫了多少遍季清梔的名字,要不是程吏拉著,顧相丞都要把他衣服給扒了再扔出來。
小狼狗又去廚房添了一碗熱粥,嘴里罵罵咧咧:“一睜眼就把我趕出來,凍死老子了,這破天氣,天氣預(yù)報明明沒有雨的啊。”
季清梔突然想到她以前一直被她娘親騙的那個故事。
心血來潮逗休寧遠:“你知道咱們南安鎮(zhèn)的天氣預(yù)報是怎么來的嗎?”
“怎么來的?!毙輰庍h上當(dāng)。
季清梔胡謅:“就是采訪一個有風(fēng)濕病的人,然后問他今天關(guān)節(jié)炎有沒有犯,如果沒有的話,就是晴天,如果是腰疼的話,那就是多云天,如果是腿疼的話,就是雨天?!?p> “天氣預(yù)報就是這么報道出來的?!?p> 休寧遠一本正經(jīng)疑惑:“那不是應(yīng)該更準(zhǔn)嗎?”
季清梔:“……”
果然是腦子摔壞了。
姥姥從身后給了季清梔腦袋一巴掌,“胡說八道,也不怕沖撞了神明?!?p> 姥姥教訓(xùn)她:“昨晚雨下的那么大,還有閃電,一定是海里的小龍王發(fā)火了,心情不好,你倒好,還這在胡說八道,嚼舌根子。”
小龍王?
季清梔突然就想到了顧相丞,碗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是因為她嗎,讓他不開心了。
那她今天應(yīng)該不能出門了吧,萬一一個雷下來,肯定就是奔著劈她來的,她就真的要讓程吏送她一程了。
“你怎么不問問我,昨晚怎么了?!毙輰庍h突然抬頭,看著季清梔問到。
季清梔語氣淡漠:“我對你不感興趣?!?p> 嘴上冷漠,到底是心底沒有那么堅硬,每次都要心軟,想著休寧遠不能死。
休寧遠表情有些失望,罷了,本來也不打算同她說實話的。
不好的事情,本來就不打算讓她知道。
休寧遠突然在桌地下,伸腳勾著凳子把季清梔拉到他近旁,挑了挑眉,語氣頑劣:“那你還救我?!?p> 季清梔一個趔趄,差點摁在了休寧遠的腿上。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死在我家門口,警察懷疑是我蓄意謀殺,畢竟我還有一張霸王條款在你手里呢?!?p> 阿貓阿狗受了傷也不能坐視不管,更何況是個大活人。
休寧遠:“那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季清梔想了想,答:“因為你沒有朋友?!?p> 她上學(xué)的時候,班里有個男生就跟休寧遠一樣,脾氣又臭又是個直男,整天一副要揍人的表情,所以一直沒有朋友。
后來有一次季清梔無意同他搭了一句話,哪知那個男生就賴上了她,天天追著季清梔。
很久以后季清梔才知道,從小到大,除了那個男生的媽媽和季清梔以外,他從小到大居然沒有同任何一個女生講過話。
又搞笑又心酸。
休寧遠滿腔深情被季清梔的一句話一盆水澆滅,他欲言又止,最后選擇放棄。
蠢笨如豬的女人。
絕對不能讓她知道,昨晚他同她說過的那些話,都是他的真心話。
他就是覺得,他需要一個愿意為他難過的人,抱抱他,為他流幾滴眼淚。
房門被推開。
季清梔老母親和老父親也出了房間,顯然也是一副沒睡好的表情。
老母親抱怨:“昨天晚上雨大的呀,跟天上銀河泛濫了一樣?!?p> 老父親附和:“是啊,就跟拉稀了一樣?!?p> 季清梔:“……”
休寧遠黑著臉一口粥沒咽下去,又吐回了碗里。
對于休寧遠這個不速之客,她的家人也有些見怪不怪了,畢竟自從季清梔回來之后,他們家?guī)缀趺刻於加幸粌蓚€不速之客過來蹭飯。
“休寧先生這是怎么了?”季清梔她爹看見休寧遠頭上裹著的白紗問道。
“不用你管?!毙輰庍h依舊拽著一張臉,對這個問題很敏感,語氣也極其不爽。
季清梔一把搶過他手里的勺子,警告他:“吃著我家的大米,就要懂得尊重人,知道嗎?!?p> 這個人,要不是有一幫手下和一個厲害的爹,總有一天要被被人聚眾給打死,簡直太欠揍了,嘴巴里就沒幾句好話。
活脫脫一個舊時代地主家的小王八羔子,聽不出好賴話。
“知道了?!毙輰庍h拖腔帶調(diào),雖然極不情愿,倒也是被季清梔吃的死死的。
季清梔像教訓(xùn)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又奪過他的筷子,語氣嚴(yán)厲:“重新說,對我爸說?!?p> 休寧遠把凳子往后踢了踢,不情愿的站了起來,朝著季清梔她爹的方向鞠了一躬:“對不起,爸。”
這一句爸,整的老季頭都懵了。
季清梔給了他一飛踹:“你欠揍是吧?!?p> 二老似乎還挺滿意,一副多了一個兒子的表情。
季清梔她娘親笑到:“我生的這個歪瓜裂棗,怎么專挑長的好看的小伙子禍害啊?!?p> 她爹:“話粗理不粗?!?p> 季清梔收拾了碗筷,看著休寧遠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還要寫教案,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沒時間伺候你,你該回哪去就趕緊回,明白嗎?”
休寧遠:“我沒有地方去?!?p> 季清梔叉腰:“你家是被拆了嗎?”
“我就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毙輰庍h一臉認(rèn)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要是說我就是被我家里人揍成這樣的,你信嗎?”
關(guān)于休寧遠的父親,季清梔還是有所耳聞的,但是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有人說他低調(diào)又儒雅,又有人說他心狠手辣,城府極深。
季清梔只覺得,一個窩在這種小地方,卻依舊財勢不菲的男人,肯定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如果休寧遠是老大的話,他父親就是壓制性的存在了吧。
這么一想的話,休寧遠怎么莫名其妙有點像古代的傀儡皇帝,季清梔不禁得起了一身雞皮。
季清梔思索了片刻:“是這樣的,畢竟我還是個單身的黃花大閨女,你留在我家,容易叫被人嚼舌根子的,我以后就沒辦法說親了?!?p> 說罷,季清梔又指了指地板,“樓下,樓下那個老神仙還有一間空房間,你可以去那里。”
三個男人一臺戲,相互牽制,她也好清凈幾天,有時間和姜辭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