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五下午,青子和順子他們年級停半天課開家長會。余笙作為他倆的家長,領(lǐng)著云妮兒跟他倆一塊兒去學(xué)校,一進教室就收獲了一些驚艷的目光。
這是哪位同學(xué)的家長,恁稀罕人。
青子和順子不同桌,一個靠前一個靠后。兩孩兒都想讓嬸子坐自己的位置上,為此還爭執(zhí)起來。
桑青:“這是我嬸子,就應(yīng)該坐我那邊?!?p> 順子不甘示弱:“這也是我嬸子,坐我這邊咋啦?!?p> 桑青:“這是我親嬸子!”
順子:“嬸子是代表我奶奶來給我開家長會的!”
桑青一字一句強調(diào):“你搞清楚,嬸子是專門來給我開家長會的,只是順便代表你奶奶來給你開家長會!”
“你倆別沒完沒了了?!庇囿习l(fā)話了,“我看家長都是隨便坐的。你倆都跟我坐后面別亂跑,待會兒聽老師咋說。”
余笙帶著云妮兒坐到最后一排的一個空位上。青子坐中間把云妮兒抱腿上。順子坐最邊上,坐過去的時候還故意擠了青子一下。
班主任鄧老師拿著花名冊進教室上講臺,背對著瀝青色的黑板往座上掃了一眼,隱隱露出憂慮之色??慈毕那闆r就知道還有一部分家長沒有來,怕是也不會來。
農(nóng)村孩子的升學(xué)率最是讓人擔(dān)憂。
恐怕小學(xué)期末考之后,家里條件差些的學(xué)生就直接輟學(xué)在家了。
過了一會兒,鄧老師開始點名:“桑青的家長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桑青激動指著旁邊的余笙。
鄧老師向余笙微微頷首,繼續(xù)點名。
桑青小聲對余笙說:“嬸子,看到?jīng)]有,鄧老師手里的花名冊,上面的名字都是按學(xué)習(xí)成績排的。我擱頭一個。”他牛氣哄哄的看了順子一眼,“嬸子你看,老師半天都沒有念到順子的名兒?!?p> 可見順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不咋滴——他最后那句話無非是想表達這個。
順子惱怒,小聲說:“那花名冊都是幾百年前的嘞!要是換新的,不見得你是頭一個好吧。我也不見得擱后面。鄧老師那天還說我進步大!鄧老師有這么夸過你嗎?”
青子:“我都已經(jīng)是第一名嘞,還往哪兒進步去?!?p> “噓!”余笙要他們保持安靜。
云妮兒學(xué)著嬸子也把小手指放到嘴邊噓了一下。
鄧老師終于點到順子:“姚順的家長來了沒?”
順子和余笙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yīng),教室門口便出現(xiàn)一道響亮的聲音:
“來了來了。姚順的家長擱這兒嘞?!?p> 見進教室來的那人,桑青的眉頭擰起來,“你保文叔咋來了?”
順子一臉懵,“不知道啊。”
來者正是桑保文。
鄧老師請桑保文進來坐。
桑保文立教室門口掃了一眼,接著徑直往余笙跟前去,還要把順子趕下來。
桑青撈住順子不讓走。
順子指著隔壁的空位,對桑保文說:“叔,你坐那兒?!?p> 桑保文拗不過孩子,只好訕訕的坐過去,時不時的往余笙那邊瞅,每次瞅過去都能對上桑青虎視眈眈的目光。
點完名,鄧老師在講臺上說:
“好多學(xué)生的家長沒有來,看來還是不操心啊。這次家長會,我主要想跟家長說一件事——小升初。這都四月份了。兩三個月之后,這班的學(xué)生就要跟我說再見了。我希望他們離開這里以后能去往更高的學(xué)府。
這學(xué)期不到一半,就有家長不讓孩子上學(xué)了。我去家訪的時候,每個家長都跟我哭窮。我就想不通,九年義務(wù)教育能花你們家?guī)讉€錢兒,把你們帶上牌桌的錢攢下來給孩子當(dāng)學(xué)費不好嗎!
離咱們這兒最近的中學(xué)要走十幾公里路,有的家長被這一段路就給嚇到嘞。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只要孩子好學(xué),這段路就是再漫長再困難也值得走…”
鄧老師說了很多感人肺腑的話,又跟家長們交流了孩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在家長會結(jié)束后留下了桑青的家長。送走了一撥家長后,他匆匆拐回來,向余笙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久等了?!?p> 余笙禮貌道:“鄧老師,辛苦了。”
鄧老師坐到余笙前頭的位置,拿手擦著汗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那個…你是桑青的嬸子吧。那天數(shù)學(xué)競賽的時候,咱們擱縣一中門口見過。”
余笙:“我記得。”
鄧老師:“桑青不錯,拿了個頭等獎。獎狀已經(jīng)發(fā)了,您看了吧。”
“他一拿回來,我就給他貼堂屋的墻上了?!庇囿嫌窒蜞嚴蠋煾屑さ?,“謝謝鄧老師把他教的這么好?!?p> 鄧老師怪不好意思的。
“主要是他自己爭氣。青子他…”他說話支吾了些,“他父母的事,我聽說過一些。你…你做為他的嬸子,他的…他的監(jiān)護人,就相當(dāng)于是他半個親娘…”
余笙:“鄧老師,您有話不妨直說?!?p> 鄧老師松了口氣,說話自然也坦誠了許多,“青子家里是那么個情況,我看你這么年輕,就擔(dān)心你不會管他。這孩子是真的不錯,上進又好學(xué)還懂事,不繼續(xù)上學(xué)真的是可惜了…”
余笙了然一笑,“鄧老師,這您只管放心。不管咋樣,我都會讓他把學(xué)上出來?!?p> 鄧老師稍稍放心。
余笙問:“鄧老師,順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咋樣?”
“這毛孩子——”說起順子,鄧老師好氣又好笑,“擱班上就屬他最活躍,跟青子關(guān)系又最好。我老擔(dān)心青子跟他跑一塊玩會受影響,沒想到這孩子跟青子擱一塊學(xué)習(xí)成績反倒上來了??忌铣踔袥]問題?!?p> 余笙重生之前從來沒有給青子開過家長會,也從沒聽青子說請家長的事。她那時候要是聽到他的老師說這些肺腑之言,可能之后的很多事就不一樣了。萬幸的是,這一輩子很多事情都在往美好的方向發(fā)生改變。
余笙細致的向鄧老師了解了倆孩兒在學(xué)校的各項情況。鄧老師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她對孩子是出自真切的關(guān)心。這下他就放心多了。
從教室出來,余笙叫上正踢雞毛毽子的幾個孩兒,“過來跟老師說再見?!?p> 桑青把雞毛毽子放窗臺上,帶著云妮兒跑過去。后頭還跟著順子。
桑保文也沒走。
桑青知道他在校門口,跟鄧老師告別之后,他拉著嬸子往學(xué)校后門去。
“嬸子,咱們?nèi)ベR莊從河堤走吧。賀莊的那個小賣鋪賣的自動鉛筆芯是彩色的還帶香味,寫出來的字黑油油的。你給我買兩盒吧?!?p> 余笙往兜里一摸,“我就帶了幾毛錢,管夠唄。”
“管夠管夠?!鄙G鄮е鴭鹱映晒Φ暮蜕1N腻e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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