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笑了:“什么叫‘又’啊?你倒是說說,我還騙過你什么?”
“……很多,”向南看著他,哽了哽聲音:“你好起來我就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
一時無言,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十來秒的樣子,江北啞著聲音問向南:“我死了之后,你會想我嗎?”
向南和他十指相扣,問:“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嗎?”
江北搖頭:“不能。”即便是虛弱到這個地步,他也同樣堅定著:“以前我說要和你一起走,然后合葬,你說讓我好好活下去……怎么到了你,你還問我這種話呢?笨蛋,傻不傻啊?”
向南伏在他身上,搖頭,淚水侵浸白色的被褥,旋出大片的濕痕。
江北輕輕拍著她的腦袋:“歲歲,不要做傻事,我真的會生氣的。如果你不聽我的話跟來……那我就不要你了,我以后都不會喜歡你了,知道嗎?
日子還那么長,你要長命百歲健健康康,你要守著向歲好好長大……不要總是來看我,一年來一次就好了。我很抱歉,以后都不能再陪著你們了,不要怪我啊……”
向南哭得喘不上氣,江北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不要哭了,哭得我心口疼。你再哭下去啊,我就要疼死了。”
向南說不出話來。江北把她牽了起來,她坐在床邊,腦袋埋在他的頸窩里。
滾燙的淚水讓江北恍惚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但很快他就自嘲般的笑了笑。
沒事妄想什么呢?
江北把手搭在她的后頸,另一只手和向南十指交扣著,半晌,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溫柔的蹭了蹭向南的臉頰,搭在后頸的手拍著她的后腦。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能白頭偕老?!?p> 不要再有病痛了。
旁邊的醫(yī)療器械尖銳的亂叫著,心電圖起伏了幾下,又滑出一條直線,跟著又起伏了起來。
向南的眼眶承載不了淚水了,在看見平出的那條直線時洶涌脫出。開閘的洪水再也停不下來。
——時間啊,再慢一點吧,讓我好好看看他吧……
江北的聲音開始弱了下去,氣若游絲,他覆在向南的耳邊。
“下輩子,我還要娶你……”
他偏頭,冰涼的吻落在向南的臉頰。
心電圖低低的起伏了一下,跟著一條直線延伸出來,不停的延伸著,不知將要奔向何方……
機器的聲音太過刺耳,她聽不見江北的呼吸聲了。向南清晰的感覺到江北的體溫在一點點的抽離,她哭著:“好吵啊。吵得我連你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機器還在叫著,心電圖上是平穩(wěn)的直線,都像是在無情的告訴向南這個殘酷的事實。
向南死死的扣著江北的手:“諸天神佛,我求求你們了,把他還給我吧……把他還給我吧……把他還給我啊……”
“沒有他我怎么活啊……”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雨聲和向南嘶聲裂肺的哭聲糅雜在一起,就像是連神佛都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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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的大雨不見一點停歇,也不知道究竟還要再落多久。
墓園里,他們舉著黑傘,雨水砸在傘面上發(fā)出聲響,四處寂靜無聲,雨聲太過突兀了。
兩位母親被兩位父親分別摟著,偏著頭無聲的哭著。
兩位情緒失控的母親被扶了下去,整個墓園,只剩了向南和江向歲。
向南牽著江向歲站在墓前,靜靜地看著躺在那里的江北。
良久,江向歲突然問向南:“母親,我有一天會變得和你一樣嗎?”
向南蹲下身來,抱緊江向歲,告訴他:“不會的。你永遠都不會變成我這個樣子?!?p> 看著這張和江北極其相似的臉,向南忍不住濕了眼眶:“你父親會保佑你的……我也會,我們會保佑你無病無災(zāi),能夠與所愛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江向歲眼眶紅著,他問向南:“母親,你也要走了嗎?”
向南輕輕的點了頭,她壓著哽咽:“我不能讓你父親一個人走,他會孤單的,我要去陪著他?!?p> “……好?!?p> “你會怪我們嗎……?”
“不會?!苯驓q搖頭,眉眼間沉淀著江北身上特有的那種深沉:“父親告訴我,愛就是能夠為了對方付出所有。如果有一天我甘愿為了一個人付出,哪怕是生命,那我就是遇見了愛。我知道的,你和父親都是誰沒了誰都會活不下去的。所以我不怪你們。”
向南問:“你父親還和你說了什么???”
“他讓我一定要把你照顧好,他告訴我你晚上總是睡不著,會做很多噩夢;吃東西吃得很少,總是搞傷胃;經(jīng)常會不舒服,不舒服的時候總愛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容易生病,不愛吃藥,所以要哄著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看風(fēng)景,最愛黑玫瑰……
他說他舍不得你去陪他……”
向南揚了揚頭,讓眼淚倒流回去,她帶著哽咽深吸一口氣,低下頭來,倒流回去的眼淚毫無預(yù)兆的砸了下來:“……我們回家吧?!?p> “好?!毕蚰蠣恐驓q走遠。
雨越下越大,雨點紛紛砸在墓碑上,就像是江北在阻止走在赴死路上的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