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臨近十月,向南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十五個小時,江北在聽到那一聲孩子的啼哭時哭得不成樣子。手術室打開,向南和孩子被一起送了出來。
病房里,江北哭著親了向南,他說很害怕會失去向南。
向南想看孩子,江母和向母把孩子抱了過來,檢查結果也出來了,孩子很健康,沒有生一丁點病,向南哭得稀里糊涂。
雙方父母沒有打擾他們,抱著孩子出去了。
向南說:“江北,我們有孩子了?!?p> 江北哽咽,眼圈周圍紅紅的:“向南,我們有孩子了。”
是個男孩兒,長得特別像江北,名字是江北取的,叫江向歲。
二十九歲,向南徹底發(fā)病。孩子交給了雙方父母撫養(yǎng)。江北獨自一個人守著向南。
三月,發(fā)瘋的向南突然清醒,哭著對他說對不起,江北抱住她輕輕吻她。
向南問孩子怎么樣了,江北翻出父母發(fā)來的照片:“爸媽他們把向歲照顧得很好。”
照片上的孩子笑得很開心,和江北真的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歲已經(jīng)會說很多話了,江北發(fā)了視頻,江向歲一看見他們兩個就乖乖的喊爸爸媽媽。他有經(jīng)常看自己父母的照片,雖然他很少見過他的父母。
掛了視頻,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歲歲,活著很難嗎?”江北半跪在她面前問她。
“難?!毕蚰下曇粲行﹩。骸昂茈y?!?p> 江北側頭吻在向南左手腕的割痕上:“帶上我一起吧,既然你活不下去了,那就帶著我一起吧。我和你一起死,然后我們合葬?!?p> 向南說:“江北,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p> 之后,患有臆想癥的向南更患上了躁郁癥。
后來也有清醒過幾次,再后來,向南沒有再清醒過了。
……
現(xiàn)在是5:34。
江北想起前段時間才看過江向歲的照片,才和江向歲視了頻,沒想到現(xiàn)在自己就要死了……
更遺憾的是,向南還沒有想起江向歲,他看過江向歲了,但向南還沒有看過。
江向歲今年已經(jīng)六歲了,江向歲已經(jīng)出生六年了……江北想,真快啊,轉眼已經(jīng)過了二十三年……
從初識算起,他和向南二十三年了……
整整二十三年啊……
可是他已經(jīng)沒有第二個二十三年可以拿來守著向南了。
各式各樣的機器在瘋狂的叫著,心電圖高低起伏,拉出一條直線,又奮力往上扯出弧度……
——
6:02,向南從醫(yī)院里驚醒,眼眶紅紅的,淚水決堤般洶涌而出。
管家和老傭人在旁邊守著她,見她醒了才終于松了口氣,伸手要去按床鈴:“向小姐,您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向南突然制止了老傭人要按床鈴的手,抬頭,嗓音沙啞帶著哽咽:“麻煩您把手機給我……”
老傭人不明所以,和管家對視了一眼,把向南的手機拿給了她。向南接過,手指顫抖著點進通訊錄,淚水砸在手機屏幕上,很快眼里就又聚起了新的眼淚,她找到那個倒背如流的號碼要打出去。
下一秒,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界面顯示顧辰。
向南心下一個咯噔,心里一直懸著的那塊大石頭轟然墜落砸在她的心窩上。
她突然不敢接這個電話了。
她哭得更兇,像當年被查出隔代遺傳臆想癥,然后哭著和江北提出分手那樣。
她擦掉眼淚,接通電話,淚水又砸了下來,壓在喉嚨里的哭腔漫了上來:“……我的……江北呢?”
那邊的顧辰愣了,他把手機放到江北的耳邊。
江北躺在病床上,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枯瘦的手虛虛的攏著手機免得掉,他笑著,但同樣哭了:“歲歲,回來了啊……”
向南:“……江北,你能……等等我嗎?”
江北點頭:“好?!?p> 向南哄他:“把手機給顧辰吧,我跟他說幾句?!?p> 手機開著免提,江北聽后看了顧辰一眼,顧辰拿了手機:“向南?!?p> 向南嗯了聲:“麻煩你幫我把直升機調過來?!?p> “直升機已經(jīng)往麗江來了?!?p> “好,謝謝?!?p> 掛了電話,向南掀了被子下床,不顧管家和老傭人的阻攔出院。
她說:“江北在等我?!?p> 7:31,直升機降落在了別墅后方的巨大停機坪。
轟隆的螺旋槳轉動聲在空中響起,落下來的時候卷起一陣陣狂風,狂風向四面八方分散開,前院的暖風裹挾著吹過來的狂風,吹動了院里的黑巴克。
從醫(yī)院趕回來太急了,向南連病號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這么上了直升機。
管家和老傭人要陪她,怕她出什么事,她拒絕了。
直升機躍過重山峻嶺,行過高山和流水,直升機所掠過的風景漂亮燦然,但向南早已無心風景。
她現(xiàn)在很怕,怕得要死??謶衷谙碇?。
向南怕自己到得太晚,最后就只能看見蓋著白布,了無生氣的江北在那兒躺著。
她抬手蓋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