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師父別跑
西游之后一千三百七十五年。
西牛賀洲,盤絲嶺上空。
騎著南天豹的天庭交警攔住了一個御劍飛天的年輕人。
“你好,請出示你的御器證和行駛證?!?p> “警官,我沒違規(guī)吧?”
年輕人看上去有幾分惴惴不安,從儲物背包里拿出證件。
天警看了一眼御器證上的信息。
“齊鶩飛,黃花觀……是虹谷縣本地門派?”
“是,就在盤絲嶺上?!泵旋R鶩飛的年輕人答道。
“知道為什么攔你嗎?”
齊鶩飛搖了搖頭。
他覺得自己并沒有違反交通規(guī)則。
飛劍高度在《地仙界空中交通管理條例》的許可范圍內(nèi),速度也沒有超速。
除了喝了一點酒。
雖然人間的凡酒對修行人來說不算什么,但天警要是較真起來,照樣能給你開罰單。
齊鶩飛什么都不怕,就怕罰錢。
好不容易來到了這個能修仙的世界,可是窮??!
窮人怎么修仙?
靈丹妙藥,零食法寶,哪一樣不要錢?
前不久剛剛貸款買了一柄PS250型飛劍,已經(jīng)花光了他大部分積蓄,還要每月付按揭。
要不是因為窮,他也不會趁師父不在,偷偷煉了幾張十八自摸符,正打算去納蘭城找?guī)讉€有錢的散修搓幾把麻將。
“那個啥,警官,就一點凡酒……”齊鶩飛準(zhǔn)備說幾句好話。
“什么?喝酒了?”
天警眼睛一亮,迅速從南天豹的耳朵里掏出一個測酒器。
“來,吹一下!”
擦,不是查酒駕?。刻拱自缌?!
齊鶩飛無奈地對著測酒器吹了一口。
天警笑嘻嘻地拿過來一看,臉就板了起來,嚴肅地教育道:
“沒到酒后駕駛的程度,下次注意,喝酒不飛天,飛天不喝酒?!?p> 齊鶩飛諾諾地點頭:“那個,我可以走了嗎?”
天警說:“這一帶空中交通管制,有事走地面吧?!?p> “交通管制?沒接到通知?。 ?p> 齊鶩飛有點奇怪,盤絲嶺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嶺下就一個小小的虹谷縣,除了城隍司和自家的黃花觀,這一帶連個像樣的門派都沒有。
黃花觀倒也曾輝煌過。
當(dāng)年的觀主百眼魔君那也是捉過唐僧、斗過齊天大圣的風(fēng)云人物,可惜被毗藍婆破了金光術(shù),聽說后來去了紫云山千花洞,也不知怎樣了。
一千多年過去了,如今的黃花觀早已沒落,現(xiàn)在觀里除了齊鶩飛和他師父無機子,就只剩一條老黃狗了。
天警伸手一抖,抖開一張金光符文,上面蓋著天庭治安總局妖事處和交通管理處的大印,宣讀道:
“近有萬年陰蝠成妖,其為禍也。腥風(fēng)播于四海,穢毒虐及蒼生,神州幾為陸沉。
經(jīng)南贍部洲眾仙民同請,十萬天兵下界,擊潰群妖,乃使天地歸正,日月重光,九州生靈免于涂炭。
今其妖首已遁入西牛賀洲,故臨時封閉獅駝嶺上空,及朱紫國、欽法國、比丘國境內(nèi)部分空域。
除魔衛(wèi)道,弘天地正氣,守一方平安,乃仙家之本分。凡洲內(nèi)各派仙民弟子,皆需配合天警,積極協(xié)查,務(wù)將妖首早日緝拿歸案,以正乾綱。”
關(guān)于南贍部洲的妖禍,齊鶩飛早有耳聞,沒想到那妖怪已經(jīng)到了西牛賀洲。
看天庭的交通管制范圍,應(yīng)該是防著妖怪去獅駝嶺。
獅駝嶺山高淵深,萬類雜居,自古就是大妖頻出的地方。
當(dāng)年老子西行,在此地點化眾生,形成了道教繁盛的獅駝國。后因佛道之爭,佛陀放縱三妖下界,占地為王,把獅駝國變成了妖國。
唐僧取經(jīng)后,三妖伏法,此地就成了天不管、地不管、佛不管的三不管之地,加之毒瘴萬里,正適合妖怪藏匿。
如果讓蝠妖進了獅駝嶺,等它養(yǎng)好傷再成氣候,免不了又是一場大禍。
盤絲嶺在朱紫國西,和獅駝嶺相鄰,倒是要小心點。
不過齊鶩飛總覺得這通告上少寫了什么,便問:
“警官,那什么……協(xié)助捉妖,有沒有……賞金?”
天警大概沒想到他這么奇葩的關(guān)注點,愣了一下,又重新看了眼那張丙級御器證。
“賞金肯定有,但你也得有命拿。記住,有線索第一時間報警!”
說完把證件還給齊鶩飛,一扭豹耳,南天豹就“禿啦禿啦”地叫兩聲,放出一陣濃烈的尾氣,飛走了。
麻將是搓不成了,可惜了熬夜煉出來的自摸符,只能先回黃花觀再說。
……
黃花觀已經(jīng)多年未曾修葺,顯得有些破落。門頭上嵌的那塊石板用斑駁的裂紋向人宣告它是塊有年頭有故事的石板。門兩旁貼著一副對聯(lián):
黃芽白雪神仙府
瑤草琪花羽士家
據(jù)說這是黃花觀的創(chuàng)始人親筆寫的,墨跡上凝固的法力千年不散,當(dāng)年孫悟空的一把火也沒能把它燒掉。
至于這位創(chuàng)始人是誰,卻一點兒記載都沒有,直到百眼魔君當(dāng)了觀主,黃花觀才漸漸被人所知。
觀門前有一顆老榆樹,也不知多少歲了,還郁郁蔥蔥。
七月的天熱得能曬死狗。
老黃狗趴在樹蔭下,半死不活地吐著舌頭。
樹上的知了在沒完沒了地叫:死了沒……死了沒……
老黃狗見齊鶩飛回來,輕吠了幾聲。
齊鶩飛和老狗處久了,早就心有靈犀。
咦,師父不是在盤絲洞閉關(guān)嗎,這么快回來了?
心里祈禱著師父千萬不要去丹房,要是被發(fā)現(xiàn)“十八自摸符”這種東西,又要挨罰去盤絲洞閉門思過了。
偷偷溜進丹房,見里面的東西沒動過,齊鶩飛松了口氣。
把亂七八糟的丹藥收拾干凈,又把煉丹無聊時看的那本《花花仙子》雜志卷吧卷吧塞進丹爐風(fēng)箱夾縫里,才拍拍手,正正衣冠,一副剛練完功的勤勉樣子,準(zhǔn)備去見師父無機子。
來到師父的房間,發(fā)現(xiàn)沒人,又去練功房,也沒人,再去三清殿看,還是沒人。
老狗騙我?
不能啊!
雖然他給狗改名叫旺財,讓原本名叫“賽哮天”的老黃狗很不開心,但這幾年總的來說人狗關(guān)系還是很融洽的。
不會是……去我房間了吧?
齊鶩飛暗叫一聲糟糕,飛一般跑回去,一頭撞進門,就看見師父正坐在蒲團上打坐。
“急里毛慌的,干撒咧?”無機子責(zé)問道。
齊鶩飛堆著笑問:“師父,您怎么到我房間來了?”
“咦,我咋不能來?看你個慫樣,莫不是背著為師做了啥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哪有的事!”齊鶩飛辯解道,“我聽說附近有妖孽出沒,這不是正擔(dān)心師父您嘛!”
“哼,你要有這份孝心,也不枉我二十年滴心血了?!?p> 齊鶩飛連忙跪下說:“師父對我有再造之恩,弟子何曾敢忘!當(dāng)年要不是您把我撿回來,我早已餓死街頭了?!?p> 無機子笑罵道:“你個碎慫,餓死街頭未必,被人打日踏了倒有可能。”
齊鶩飛說:“不管餓死還是打死,總之都是個死。哪像現(xiàn)在,入得仙門,從此脫了凡胎,長生有望。此恩比天,無以為報,唯愿長侍師父左右。”
他一邊磕頭,一邊偷眼瞧無機子臉色。
“你且起來吧。”無機子哈哈大笑,忽然捂住胸口,面現(xiàn)蒼白之色。
“師父,您受傷了?”齊鶩飛急著去扶。
無機子一擺手,一瞪眼,道:“胡說!為師仙體已成,哪里會受傷?對了,你剛才說啥妖孽?斬妖除魔正是我輩的職責(zé)所在,敢到盤絲嶺來撒野,待為師前去拾掇它!”
齊鶩飛說:“這妖太厲害,怕打不過?!?p> “咦,你個慫貨!”無機子怒道,“是豹精還是虎怪,你說!”
“是肆虐南贍部洲的萬年蝠妖,已經(jīng)來了西牛賀洲,估計會經(jīng)過我們這兒去獅駝嶺,現(xiàn)在朱紫國上空已經(jīng)交通管制了,到處都是天警在盤查。”
“你是說上面派了十萬天兵去拿都沒拿住的那只萬年陰蝠?跑到西牛賀……賀……咳咳……”無機子忽然咳嗽著站起來,“那個……為師想起來還有點要緊事,先走一步?!?p> “師父,您不拾掇它啦?”
“拾掇當(dāng)然是要拾掇滴,辦完事再來拾掇嘛?!?p> “那您剛才不是說找我有事嗎?”
“哦,我就是對了告訴你,我要出一趟遠門,這黃花觀就暫時交由你打理了?!?p> “師父您要去哪兒?”
“去烏斯藏國,哦不,東勝神洲訪友,回來一定給你娃多帶幾棵仙草。”
“師父您帶上我一塊兒吧?”
“山遙路遠,你根基未穩(wěn),在家好好修行。再說黃花觀不可一日無人,你是掌門大弟子,要擔(dān)起責(zé)任來。”
“師父何時歸來?”
“少則三五月,多則三五年吧?!?p> 齊鶩飛早習(xí)慣了師父口嗨,心里盤算著,你出門身上總有錢吧。
他撲通一聲跪下,抱住無機子的大腿,聲淚俱下:
“師父啊,您去這么久,叫徒兒怎么舍得??!萬一蝠妖來犯,徒弟我也沒個防身的寶貝,等您回來,怕是見不到我啦!徒兒再也不能為您盡孝啦……”
“得得得,我就資道不給你個舍貨留點啥,你不會放我走?!?p> 無機子苦著臉從兜里掏出兩百紫幣,又摸出一面銹跡斑斑的銅鏡,說:“拿去吧?!?p> 齊鶩飛先接過錢,透光驗明真假,然后才去看那面鏡子。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神奇之處,問道:“這是什么寶貝?”
無機子說:“這是看家的寶貝,美滴很!有此寶防身,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定保你平安無事。不過你要記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千萬不敢在人前顯擺,免遭大禍?!?p> 齊鶩飛見師父說得鄭重,便也肅然起敬,道:“師父,那您總該告訴我它怎么用吧?”
“哦,這個么,為師也還未參悟透,你就自己慢慢琢磨吧?!?p> “……???”
齊鶩飛捧著鏡子,竟然無言以對。
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無機子已經(jīng)出了門,揚長而去了。
齊鶩飛嘆了口氣,碰上這樣一位師父,也不知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幸。
他走到床邊,掀開蒲團,面色大變,蒲團下除了一本沒見過的舊書,什么也沒了。
擦,我私藏的五百紫幣呢?
還有好不容易搞來的廣寒之春劇情大片呢?
“師父,您好歹給我留點??!慢慢長夜,您這么一走,叫徒弟以后怎么過啊!”
齊鶩飛大叫著追出去。
無機子聽到聲音,拔腿就跑。
齊鶩飛見他腿一瘸一拐,似乎受了傷,邊追邊喊:“師父您腿怎么了?讓弟子給您看看……”
“么事,被狗咬滴……”
“啥,旺財?敢咬師父,看我不把它燉了!”
……
老黃狗聽見有人喊他名字,剛抬起頭,師徒二人就一前一后嗖嗖地從他面前過去了,只留下兩陣風(fēng),卷落了許多榆樹葉子。
不是叫我嗎?我在這兒……汪汪……
一只知了被風(fēng)刮落,正落在老黃狗的鼻子上,拼命震動著腹膜聒噪:死了沒……死了沒……
老黃狗見左右沒人,卷起舌頭一舔鼻子,把知了卷進了嘴里。
綠蔭下回蕩著最后半聲蟬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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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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