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語言和文字是個復雜、靈活且有效的交流系統(tǒng),它是人類交流的主要工具,通過語言和文字的排列,人類有限的在進化之外傳承了經(jīng)驗,通過對個人感性和理性情緒的有效表達,恐怖直立猿們團結(jié)成了超越以往一切群居動物體系的社會,并且在相比于漫長的演化史而言非常短暫的時間內(nèi)便成為了地球生物鏈中最上層的存在。
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動物而言,人類的語言體系都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即便是人類的近親,那些靈長類動物們也只能用聲音傳達相當有限且粗糙的含義,和人類完備且多樣化的語言體系完全無法相比,因此,即便是有針對性的培養(yǎng),動物也很難根據(jù)復雜的語法規(guī)則創(chuàng)造性的排列詞語,以此來表達某種特定的意義。
感染者不能算是單純的動物,它們是通過西格瑪病毒跨越了無數(shù)時間,而接近了某個演化支盡頭的存在,它們沒有狹義的文明,也并沒有演化文字,結(jié)成社會的這個階段,對于它們這些已經(jīng)從基因?qū)哟紊项I(lǐng)先人類不知道多少個時代的生物而言,人類通過聲音和符號傳遞信息的方法反而不知道落后到了哪里去,因此對于絕大多數(shù)感染者而言,并沒有學習文字的必要。
無法學習文字,無法理解文字的意義,因此在擬態(tài)的時候,就要盡量避免文字的出現(xiàn),如果文字的出現(xiàn)避無可避,那就只能將自己記住的語言符號隨機排列,弄出這種四不像的東西。
強行將符號排列成特定的順序,將其變成人類可以讀懂的語言對感染者而言興許也不是什么難事,但一來如此細微的擬態(tài)沒有必要,被擬態(tài)迷惑的人很難察覺到這樣細微的問題,二來即便是可以通過記憶力來記住文字符號的排列順序,但如果搞不清楚人類的語法邏輯,那也很可能出現(xiàn)張冠李戴,驢唇不對馬嘴的情況發(fā)生。
李守玄將臺燈扔到了一邊,拍了拍手掌。
“這個房子有古怪?”萊斯利問。
在剛剛看到了那亂碼一樣的文字之后,即便是再怎么一個大大咧咧的人也很難用‘這是產(chǎn)品的質(zhì)量問題’這樣的原因來安慰自己了。
“這不是一開始就清楚的事情了嗎?”蕾娜回答:“如果沒問題,還需要你們干什么?”
萊斯利默然了一會,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繼續(xù)向上走,找到那些尼伯龍根車隊里的人,然后離開這個地方?!?p> “那不是和原來的計劃一樣嗎?”萊斯利疑惑的問。
“不然呢?”李守玄有點嘲弄的說:“就算是我們現(xiàn)在想走,也不一定是件容易的事了?!?p> 萊斯利一愣,取出了對講機:“灰狐?灰狐能聽到嗎?”
灰狐是個被留在了一樓的賞金獵人,負責保證來路的暢通。
“在?!币粋€冷靜的聲音從對講機那頭傳來:“一樓正門沒有問題?!?p> 萊斯利看了一眼李守玄:“你試著……”
“我勸你還是不要那么做的好?!崩钍匦偭藬偸郑骸霸囍x開很可能就是觸發(fā)這個房子‘機關(guān)’的扳機,冒然觸發(fā)的話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無法收拾?!?p> “團長?”灰狐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繼續(xù)看好正門,保證它不會突然關(guān)閉?!比R斯利最終還是沒有命令灰狐試著出門:“隨時保持通訊暢通?!?p> “……明白了?!被液聊袛嗔送ㄔ挕?p> “你的下屬平時也直接掛你電話的?”李守玄笑道。
“賞金獵人,沒法跟內(nèi)城出身的私兵比紀律?!比R斯利稍顯譏諷的說。
“夠了。”蕾娜終止了這場爭論:“繼續(xù)上樓。”
萊斯利囑咐著讓賞金獵人們提高警惕,好像整個房間當中充斥著無形的敵人一般,賞金獵人們步步為營,但也有人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要提放什么人。
接下來的三樓是和二樓類似的光景,毫無異樣的慘狀,沒有尸體,沒有文字,原本看上去和日常生活的場景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一旦聯(lián)想到這可能是某種感染者擬態(tài)而出的假象,就感覺看哪里哪里都有一種微妙的不和諧感,周圍到處都是虛偽的假象。
蕾娜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守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異常的假象的。單憑心思縝密,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如果這是場自己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的陰謀怎么辦?從自己和這個男人的相遇開始,一切都是被設(shè)計好的怎么辦?
正在她發(fā)愣的時刻,李守玄回過頭來奇怪的看向她。
“怎……怎么了?”蕾娜有些惶恐的將那些想法從自己的腦海當中清除,抬起頭來的時候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露出任何的破綻。
“我們到四樓了。”李守玄側(cè)開身子,讓她往里看去。
“這里什么人都沒有。”
四樓和之前的兩個樓層一樣,凄慘,充滿了違和感,沒有尸體——也沒有活人。
他們的腳下蒙著一層細細的灰塵,沒有人踏足過的痕跡。
“不可能!”蕾娜取出了自己的個人終端:“你看,他們明明就在這里!”
3D的地圖上,在他們所處的這個大樓里閃著十幾個紅色的光點,和蕾娜與解藥的定位重合到了一起,如同蕾娜所說的那樣,車隊成員的定位就來自這里,這個空無一人的房間。
定位傳來的地方,或是空無一物,或是堆砌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和墻壁,整個四層除了他們和賞金獵人們之外,什么都沒有。
李守玄撥弄了兩下個人終端,將紅點所在的位置放大,紅點如同呼吸般不斷的明滅著,提示著那些車隊成員的位置,在改變了好幾個方位之后,李守玄發(fā)現(xiàn)了一點貓膩。
“他們不在四樓。”李守玄的聲音里透著古怪:“也不在三樓?!?p> “你什么意思?”
“你仔細看看終端的地圖?!崩钍匦呀?jīng)能熟練的將地圖投影出來了,他的手指撥弄著地圖的位置,旋轉(zhuǎn)成了一個從側(cè)面觀察整個寫字樓的角度。
他伸手指了指蕾娜和解藥重合的那個明滅不定的藍色光點,又指了指那些紅色的光點們。
“從這個角度看的話,這些紅色的光點們未免有些太靠下了吧?”
擴大的光點能迷惑人的感官,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的確能在光點們的明滅之間找到一絲不同——就如同李守玄所說的那樣,有些光點實在是太靠下了。
他們并不在四樓,也不在四樓。
他們在樓層中間。
這個聯(lián)想讓蕾娜渾身顫抖了起來,定位沒有終止,就說明這些車隊成員實際上還活著。
她還是想反駁一下李守玄,證明他的想法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謬論,她舉起了手,指向了她的定位幾乎平行的一個紅點。
“你看,這個紅點就沒問題?!?p> 李守玄無言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地圖當中的那個紅點所對應(yīng)的現(xiàn)實位置。
那是一堵墻壁。
“現(xiàn)在怎么做?”一直在旁邊聽著的萊斯利差不多也明白了李守玄的意思。
那些失蹤的車隊成員很有可能被砌在了墻壁當中,由于不明白定位裝置的工作機理,不知道一旦被定位者失去生命定位就會停止的特性,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恐懼來,只以為是有人把這些人殺了,又將他們用不知道什么法子塞進了墻壁里。
“是開墻見見尸體,還是直接離開?”
現(xiàn)在并沒有再非得要救出這些車隊成員的必要了,有了萊斯利這么一伙賞金獵人,血清又在蕾娜的手里面,現(xiàn)在趁著異變還沒有發(fā)生之前立刻離開,說不定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將血清交付到尼伯龍根制藥集團的總部,那么即使是傻子也能預(yù)見飛黃騰達的未來,到時候這些車隊的成員,不過是過眼煙云罷了,只要是理性壓過感性的人,肯定知道該怎么選擇才對——
“開墻吧?!?p> 蕾娜從牙縫當中擠出來了恨恨的聲音。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即便是現(xiàn)在想要離開,可能也已經(jīng)太晚了。從踏入到這棟大樓開始,他們就沒了回頭路。蕾娜如此安慰著自己,絕不是自己的良心作祟,讓自己做出這樣不理智的決定。
“兄弟們,準備開墻?!比R斯利吆喝了一聲,卻又被李守玄阻止了。
“等等,在此之前,還是先檢查一下天臺的情況吧?”
一旦試著毀壞墻壁或者地板,那么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誰也不知道,因此必須要提前準備好撤離的途徑才行。
勇者和莽夫只有一線之隔,不留后路的行動永遠不是李守玄的做派。
“也對。”蕾娜強迫自己從混雜著義憤填膺與毛骨悚然的情緒當中掙脫出來:“這樣吧,你和萊斯利上去查看一下天臺,我和其他人留在這里,試著……試著將他們救出來!”
李守玄聳了聳肩,對她的提議并無異議,萊斯利拿錢干活,自然也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
只要留在這棟大樓當中,肯定就免不了危險,因此無論在哪里都是一樣。
透過窗戶,看著日漸西斜的日頭,李守玄的心里也有了些奇異的情緒。
在感染者橫行的夜晚,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