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一口氣沖出百里，撕開虛空遁入其中。
似乎他對于圣體的恐懼，遠超尋找小主人的渴望。通過手帕上的“花”字，他已經(jīng)知道了妱兒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扇羰亲约合葰屆诖?，就算找到了小主人也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黑袍老者在戰(zhàn)略撤退的同時，帶走了妱兒身邊的人。
“竟然是圣體！沒想到在這靈氣稀薄的人間，也有這樣的怪胎……可憐我那小主人，還沒來得及相認……”
黑袍老者在人間二十年，倒也成了性情中人。一邊在虛空中遁逃，一邊老淚縱橫。
酒仙雖然意識清醒，卻大氣不敢多喘。僅憑這虛空馳騁的手段，就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認知。
事實上，酒仙也不知道香如玉的真實目的。但凡他知道玉皇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黑袍老者也不會將他帶到萬里之外。
……
眼下，玉皇城百里之內(nèi)，只剩下香如玉和香如故。
廢墟之上的二人，更像一場命中注定的對決。
或許是因為妱兒只是被封在金棺中的緣故，百里之內(nèi)的香緣仍未消失。數(shù)以萬計的人依然靜止在時空中，只不過他們的身上都落滿了雪花一樣的光點。
香如故回憶著黑袍老者剛才的話語，轉(zhuǎn)身打量著香如玉。他想看透這個本該死去的弟弟，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香如玉似幻似真，有些虛無縹緲。
“你我兄弟，何必反目成仇呢？只要我將這金棺送給它們，換回母后并不是難事！你我依然可以聯(lián)手經(jīng)營這玉皇城的家業(yè)，重現(xiàn)玉皇城當年的光輝！”
這話說的意氣風發(fā)，可是香如故始終警惕地盯著香如玉。
他從未聽說過什么“圣體”，更不知道黑袍老者是不是有意蒙騙自己。他只能一邊試探，一邊觀察香如玉的態(tài)度。
香如玉一笑，面如春風，那般自然的親切感不像故意裝出來的。
“記憶里，從我小時候起母后就一直病重臥床，幾乎沒怎么聽過她的聲音……一直以來都是大哥教會我如何做人，如何盡孝……”
香如玉說著，輕踮腳尖，身體像被風吹起一般落在臺階邊沿。
他看了看玉皇城周圍的世界，竟覺得這一幕恍若隔世，十分陌生。
“剛才那黑袍老者，你們認識？”香如玉問。
“二十年前交過手，此人身負重傷，我依然落在下風……”香如故回想起二十年的事情，目光陰晴不定，似在刻意隱瞞什么。
尤其是當他看向香如玉后背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就在這時。
香如玉忽然轉(zhuǎn)過頭：“他說我是圣體，這讓你很忌憚？”
“人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總會顯得好奇而謹慎！何況，我是這一城之主?！毕闳绻蕸]有正面回答。
“不錯?？赏廊说暮闷妫噙^謹慎。就像你今日所為一樣……”香如玉依然含笑，不怒不急。
這讓香如故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香如玉的救命恩人被自己封在棺中，他卻顯得一點也不著急。
香如故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你真不打算出手救他？他可是賒香人，人人都想巴結(jié)的寶貝！”
“為何要救？世道變遷，緣法循環(huán)，她有她的宿命，我有我的職責，又豈能因急于報恩而過多糾纏。”香如玉轉(zhuǎn)過頭，不再看那個已經(jīng)人鬼難分的香如故。
這一刻，他心里再無兄弟之情。
奈何香如玉越是言語直白，香如故越覺得高深莫測晦澀難懂。
“為什么？”
“因為天外不光有天?！?p> “那還有什么？”
“比如，應(yīng)你召喚而來的這口金棺……”
香如玉說著，從頭到腳變得像水一樣，整個人變成了藍色的靈力。
只見他隔空一指，矗立在香如故身旁的金棺頓時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竟脫離香如故控制似地直沖天穹。
見狀。
香如故金槍一挑，槍尖直指香如玉：“時辰未到，快快住手！沒想到向來只知道哭爹喊娘的廢物，竟然也有這種能耐！”
香如玉就像沒聽見，依舊欣賞著眼前景色。
眼看著金棺在空中變成一點，香如故再也顧不得其他，釋放出全部靈力，一槍刺向香如玉的腦袋。
他早就做好了香如玉會反抗的準備，可是直到槍尖沒入那具藍色的身體，香如玉都沒有躲一下。
按照香如故設(shè)想，這一槍就算不能讓香如玉消失，至少也能令其身首異處。
但是眼下，就好像真的扎進了水里，水花都掀不起來。
“這就是圣體？圣體到底是什么？”香如故想要抽回金槍置香如玉死地，卻發(fā)現(xiàn)不僅拔不動，甚至自身的靈力也正在迅速流失。
此時。
封禁著妱兒的金棺已經(jīng)完全沒入漆黑的天空，如一滴墨落回硯臺。
香如故情急之下咬破手指，用鮮血在額頭畫出奇怪的符號。隨著他口中振振有詞，額頭上的鮮血發(fā)出灼熱的光，竟然令金槍重新化作一縷濁氣。
“哦？你舍棄人身，學習這鎮(zhèn)陵妖術(shù)，意義又是什么？”
香如玉仍然站在原地，一只虛幻的大手已憑空出現(xiàn)在香如故頭頂，直接將他捏在手里。
“噼里啪啦”的碎骨聲，還有濁氣被消磨殆盡的“滋滋”聲，香如故就像只被攥在手心的螞蟻一樣無力。
“玉兒，你可是，大哥從小帶大的，真忍心殺我？”香如故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劇烈的疼痛令他幾乎昏厥。
“殺你？生死不過是一種狀態(tài)，倒不如讓你多經(jīng)歷幾次生死，看一看那些劫外之人是什么樣！”
話音剛落。
香如故就被這只大手扔向天際，與那片正在迅速縮小的漆黑天空一并不見。
他去了哪里，似乎只有香如玉清楚。
香如玉長長呼出一口氣，就像沉睡千萬年的老翁一樣。在那張泛著水波的臉上，是久違的激動，還有憐惜。
“不管還要多久，我都會陪著你……”
香如玉直接消失在原地，再出現(xiàn)時已然立在玉皇巨像頭頂。置身玉皇城最高處，眼底的世界另類而別致。
幾乎是同一時間。
覆蓋整個玉皇城的香緣像雪一樣逐漸融化，又在即將變成液體時飛升而起，化作氤氳霧氣。
天空逐漸變藍，湖水再次變綠，來往的人也恢復神智。
只不過，整個玉皇城都籠罩在五顏六色的大霧之中，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緊接著。
湖面上出現(xiàn)數(shù)個漩渦，湖水很快流入地下，露出一個占據(jù)整個湖底的巨大石盤。
石盤上雖然長滿了水草，但仍能看出上面布滿了陌生的紋路。
只有從玉皇巨像的頭頂才能看出，它更像一道無比巨大的門。
從這時起，石盤以百里石道為中心，每隔一天會轉(zhuǎn)動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