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人俊撓撓腦袋,有點苦惱,他低頭琢磨了一下,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樣一拍腦袋,樂呵呵地說道:“要不……兩天就兩天,我只后天替你一次,這總行吧?”
唐川拗不過他,想想也就一次而已,于是點頭:“行,那后天你替我上山,我替你巡街?!?p> 方人俊這才咧開大嘴露出招牌式的憨笑,對唐川的順從很滿意:“成,那我先回去了!”
唐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搖頭苦笑。
可如果唐川知道方人俊的巡街搭檔是邵景弘,他死活都不會答應(yīng)他換班的。
邵景弘看到唐川也是吃了一驚,接著立刻流露出一臉鄙夷。
唐川毫不客氣地瞪回去,帶著一臉驕傲和不屑。
這幾天忙著搜山,他一直沒見到邵景弘的面,這回倒是終于有機會把黑錢還給他了。
等出了縣衙正門,他迫不及待掏出錢袋,一把塞進邵景弘的懷里,邵景弘愣了愣,捏在手里掂了幾下,然后撇撇嘴,心照不宣地將錢袋揣起來。
錢塘縣不小。
唐時,長安風(fēng)風(fēng)靡全世界,這些地方城鎮(zhèn)當(dāng)然也在各個方面努力向長安靠攏。
錢塘縣也不例外,街道盡量寬敞,房屋盡量整齊,也劃分出了類似長安東西市那樣的集中貿(mào)易區(qū),整個縣城內(nèi)井井有條,街市當(dāng)中繁華異常。
兩個人肩并肩走在街上,臉色同樣陰沉,動作整齊劃一且毫無交流,氛圍十分詭異,讓路過的百姓頻頻側(cè)目。
在街上雖然也是當(dāng)值巡邏,不過要比搜山好多了,不單單是路好走,衙役們兩兩一組靈活性強,可以隨時找個茶棚或者涼亭歇歇腳,甚至偷偷打個瞌睡都不會有人知道。
走走停停,一天很快過去了,唐川和邵景弘相互之間竟沒有說一句話。
眼看就到交差的時間,兩個人晃晃蕩蕩地往縣衙方向走,就在路過街角面攤附近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喧嘩。
他們不約而同看過去,發(fā)現(xiàn)面攤上有人正在鬧事,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高英!
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此時正抓著云桂花的胳膊不放,唐川一眼就認出他穿的是高府仆人的衣服,而高英就站在一旁,抱胸冷眼看著這一切,云老丈苦著一張臉在旁央求著些什么,圍觀人群指指點點,均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這是前幾天打的太輕了啊?老毛病這么快就犯了?
唐川臉色一沉,提了提腰間的長刀就要出聲喝止,這時邵景弘?yún)s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哎!別管!”
唐川面無表情地看向邵景弘,他見過很多骯臟的交易,也知道一個人為了金錢和利益可以失去原則到什么地步。
只不過,看他對高英的維護程度,收的好處肯定少不了,區(qū)區(qū)一個小衙役,究竟有什么可利用的,才能讓有權(quán)有勢的高氏在他身上花上大價錢呢?
他用無比犀利的眼神瞪了邵景弘一眼,示意他放手,邵景弘的手一僵,果然松了松,唐川順勢抽出自己的胳膊,把他甩的遠遠的。
邵景弘的心里都炸毛了,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個不可一世的眼神是唐川發(fā)出來的!
他當(dāng)初找上唐川,就是因為唐川是個軟弱可欺的窩囊廢。
上次事情辦砸,他當(dāng)唐川是蠢,突然發(fā)神經(jīng),可今天……
他的心里突的一跳,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任人拿捏的小人物嗎?
才一恍神間,唐川已經(jīng)大步向面攤走去。
“住手!”他大喝一聲,所有人都停住動作,不約而同看向他。
云桂花明顯嚇壞了,鵝蛋似的小臉慘白慘白的,哪怕現(xiàn)在那猥瑣的男人抓著她的胳膊已經(jīng)沒什么力道,可她還是一動也不敢動,像是一只待宰的小雞。
云老丈擔(dān)心女兒吃虧,急得滿頭是汗,聽到有人出頭,頓時回頭用充滿期待的眼光看了一眼,在見到唐川那張熟悉的面孔后,旋即又變得失望起來。
高英見來人是唐川,一張本來硬繃得僵硬的臉上立刻紅一陣青一陣。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高英咬牙切齒地說:“姓唐的,你敢多管閑事?”
“閑事?”唐川冷笑一聲,指指不遠處的縣衙大門,“這里是縣衙,我是縣衙公差,你在這里欺男霸女,現(xiàn)在給我說這是閑事?”
高英一時語塞,吭哧半天才想起來正事:“你,你……他……”他的手指向云老丈,立刻又轉(zhuǎn)向云桂花,“不是,是她!她把面湯灑了我一身!”
他提起自己的長衫下擺抖了抖,那里確實有一小片泛白的痕跡。
唐川察人觀色的本事可是一流的,一看對方稍顯慌亂的樣子,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不尋常。
人的原始本能不會說謊,高英在計劃被打亂時第一個指向的是云老丈,而不是云桂花。
看來之前自己想的不對,高英今天絕對不是沖著云桂花來的,而是云老丈。
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過不管要出什么幺蛾子,既然今天自己站出來了,就絕對不能讓高英得逞!
第一,這家伙不是好人,而唐川自認為還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人,不然也不會拋棄律師事務(wù)所合伙人的青年才俊身份,另起爐灶做起了見不得光的私家偵探;
第二,經(jīng)過上次的事,他斷定這家伙肯定不會跟自己善罷甘休,自己越是妥協(xié),他肯定越當(dāng)自己軟弱可欺,自己甚至可以表現(xiàn)的主動一點,讓他不敢以后隨意招惹自己!
想到這層,他板起臉轉(zhuǎn)向云老丈:“老丈,高三郎的衣服臟了,是云小娘子弄的?”
云老丈雖然不待見唐川,可此時此刻能有個人替他們出頭,那可是雪中送炭的恩情!
高英是什么人?錢塘縣一霸!他是什么樣的貨色,錢塘縣還有人不知道的?
什么面湯,根本都是借口而已!在他看來,高英這個惡霸今天根本就是沖自家女兒來的,他可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相依為命十幾年,豈能看著她羊入虎口?
他辯解道:“分明就是他……”
“云老丈!”唐川打斷他,嚴肅地說:“你只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這——”云老丈神色復(fù)雜地看看他威嚴的臉,又看看他身上的公服,才忿忿地點頭,“是!”
唐川背對著高英,頭也沒回,而是伸出手指朝后指了指,對云老丈干脆地說:“賠錢!”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