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婆
七月的太陽異常毒辣,即便這臨近黃昏依然讓人悶熱的喘不過氣來,王成武憶往昔那詭異的經(jīng)歷依然讓他冷汗直冒。
平躺在馬車上的王文林毫無動靜,即便道路顛簸也毫無反應(yīng),王成武從王文林的身上移開了目光。
天漸漸的暗了下去,二人趕著車一路經(jīng)過了喇叭房子、黃家窩棚等大村小屯。
在天邊殘陽剛要沉落時二人剛好到了這西嵐縣城,過了西嵐縣城再走三十余里就到了河口,這過了河口后的東側(cè)地域就是所謂的河?xùn)|。
河?xùn)|地界地肥民富,當(dāng)?shù)厥a(chǎn)水稻。
對于李家屯而言,一年能吃上個三五回大米就已經(jīng)是好人家了,更多的人家還是吃粗糧,而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到香噴噴的豬肉和那黑面餃子。
“二哥,你在車上躺會,這可不是年輕時候了,身子骨不抗折騰?!蓖醭闪x看王成武一路沒說幾句話,心想,怕是二哥身體吃不消,畢竟六十幾歲了,可不如那年輕小伙子。
王成武看著天邊的云霞,心道,這老天爺是要給大伙消消火了。
“老五?。≡蹅兘裉焱砩喜荒茉诳h里留著,咱們一直走吧,我看這天過不了明早就得來雨。”
王成義沒再多言,哥倆駕著馬車披星戴月的顛簸著,這一路還算順暢,沒有太難走的路。
而此時王文林的腦袋被一路牽引,白天那火辣辣的日頭像是開水倒在身上一樣,曬得他的腦袋不斷的散著光點。
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黑暗中的鬼魂被暴露在太陽下,而這就會導(dǎo)致魂飛魄散。
此時太陽落了山,他的意識終于有了些清醒,但是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小了一圈,他不難懷疑再有一天自己真的會煙消云散。
那道光依然綻放,那奪目的光彩讓王文林沉陷,這會他終于被接引到了這里,他感受了一下周圍。
他發(fā)現(xiàn)這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包,有的土包前還立著殘破的石碑,星星點點的藍(lán)色火焰不時出現(xiàn)。
“這不是墳地嗎?”王文林驚駭了一下。
看著這周圍的場景他猜測不是北甸子,回想來時的方向他猛地一驚,心里想到了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就是荒地殼子,這里距離李家屯二十幾里,位置在李家屯的西南方,這面是屬于一片沒有被開荒的土地。
據(jù)自己的父親說,五十年前村里沒了的人都埋在了那面,后來才改到北甸子,從而那里就變的荒無人煙,也沒有人再去到過那里。
而自打他到了這里,那道光就變的越來越微弱,他奔著那道已經(jīng)變成螢火大小的光團(tuán)飄去。
到了近前那道光彩終于消失不見,這里變的安靜而又可怕,就連蟋蟀蚊蟲的叫聲都沒有一星半點。
這里像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天地,此時的空間仿佛是靜止的一樣。
王文林即便是一個魂魄的腦袋在這里,但是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仍然讓他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夜空中閃爍的星光和地上那明滅不定的藍(lán)火讓王文林覺得好了些,他知道那是人死后的鬼火,他心想,我這都剩個腦袋了,那鬼看著我都得嚇得它再死一次。
王文林不知道那道瑰麗的光把他帶到這里來的目的,但是他知道,那光消失的地方就是那根源。
王文林慢慢地控制自己的腦袋向下飄,腦袋慢慢的穿過了地上的雜草,最后穿過了潮濕的地面,不知道向下沉了多久,這一度讓他懷疑自己腦袋是不是飄的斜楞了。
就在他準(zhǔn)備向上飄從新定位方向時他感覺自己的頭被一層看不見的墻彈了一下,他又嘗試往下沉依然被彈了回去,這給他的感覺就像有一道無形的避障阻礙著他一樣。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于是他再次嘗試碰觸,慢慢地他終于測量出這無形的墻的大小。
那大小大概有家里的鍋蓋那么大,而這道墻是自己無法穿越過去的,要想穿過這道墻唯有墻中間那個飯碗大小的孔洞可以進(jìn)去。
即便自己的腦袋被太陽曬得小了一圈,可還是很難進(jìn)去,王文林有種感覺,這墻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而那東西對于自己有著天大的用處。
“媽的,不管了,腦袋都讓我扥掉了,鉆個洞大不了再脫兩層皮。”
王文林不再猶豫,發(fā)狠的往那飯碗大小的孔洞鉆去,他的頭被自己鉆的變了形,他能夠感覺那孔洞的邊緣在割裂著他的靈魂。
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感覺即將要魂歸幽冥,如果沒有之前斷頭之痛他恐怕早已經(jīng)痛的被抹去了意識,即便如此他依然幾度陷入黑暗。
而每當(dāng)他將要重回黑暗時,地下那道光團(tuán)就會綻放,他便會被拉回現(xiàn)實。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斧砍刀削著,自己原本剩下不大的頭又被一圈一圈地打磨。
最后他已經(jīng)不知道何為疼痛,只是知道一個勁兒地往里鉆,他的靈魂已經(jīng)麻木。
“?!?p> 終于王文林那只剩下一個拳頭大小的魂光鉆了進(jìn)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變的異常尖銳,不在如之前那么薄弱。
雖然腦袋變的小了好多,但是他從未感覺這般凝實過。
王文林感受著周圍,這里自成空間,一股清香撲面而來,那香氣滋潤著他的魂魄,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呻吟。
夜里九點多王成武和王成義趕著馬車終于來到了東河口,一條長約五十米的石橋橫跨在滄瀾河上,滄瀾河的源頭是長江,而它是長江向北的唯一支流。
二人趕著車走在橋上,也許是因為七月十五剛過,橋上依然有很多紀(jì)念先人所留下的痕跡,風(fēng)一吹那燒紙的灰直往人的鼻子里鉆。
馬車平緩的在橋上駛過,二人誰也沒有注意到車上的王文林的眼皮微微的眨了一下,一道詭異的藍(lán)光在他的眉心一閃而過。
過了河口就是河?xùn)|的地界了,晚上露水還是很大的,二人身上都濕乎乎的難受。
“老五,前面岔路口,咱們走最左側(cè)的那個道?!蓖醭晌浒凑沼洃浝锏牡胤椒直嬷懊娴穆?。
河?xùn)|這里同樣有著很多村屯,而此行二人是要去孟家村,孟家村在王文武的記憶里并不大,村子有幾十戶人家。
這里雖然叫做孟家村,但是村子里幾十戶只有一家孟姓,而王文武當(dāng)年在河?xùn)|遇難,恰巧碰到了這孟家村的孟三妹,孟三妹搭救了這一伙落了難的人。
孟三妹是河?xùn)|這一代的神婆,這周圍的人碰到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都會來這里看,孟三妹在這一帶就像是神話里的仙姑一樣,逢年過節(jié)都會有人來拜叩。
而隨她逐漸老去,她不問世事,凡是再有人來看病都是他的侄女來接手,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人再見過她,甚至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否安在。
去孟家村的路很窄,馬車的寬度剛好夠走,路的兩邊是一米多深的壕溝,兩邊的莊稼地長得很旺盛,這里多以水田為主,但是去孟家村的道邊卻多為旱田。
馬兒在這羊腸小道上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夜里將近十點鐘二人終于看到了前方的村落,而此時這個村子是沉睡的狀態(tài),唯有正中間的一戶還泛著亮光。
王成武遠(yuǎn)眺著那亮燈的人家,下了車在前面走著,王成義同樣下了馬車牽著早已疲憊不堪的馬跟在王成武的身后。
當(dāng)王成武駐足在那戶人家大門口時,院子里的屋子房門打了開來,從里面走出來了一個四十幾歲穿著青色布衫的女人,女人的樣貌和他記憶里的孟三妹有著五六分的相像。
“我姑姑說今天會有客人從西面來,這會看來是到了。”那女人走到大門口對著門外的王成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