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憶，夜路八坰荒
王成義和二哥王成武回到了西頭的家，聽著自家婆娘說了剛才的事。
王成武在王家是非常有威望的，老丫頭王文淑還是很畏懼這個二大爺，這回也不在古靈精怪，變的十分乖巧。
王成武看到了躺在炕上人事不省的王文林，他的心不痛那是假的，王成武孑然一身，從小王文林就喜歡在他身邊轉(zhuǎn)悠，他早已把王文林當做自己的孩子。
自己那些本事也都交給他七七八八，王成武嘗試著叫了幾聲王文林的小名，看著毫無反應的王文林王成武不免難過起來。
“老五?。∪蕚漶R車吧，咱們?nèi)ヒ惶撕訓|?！?p> 王成武心里知道，這是真的碰到東西了，雖然看著王文林身體都沒什么異樣，但是他知道這些東西真的很邪性，要除就要除了根。
王成義聽了自己二哥的話立馬出去套馬車，而蘭桂芳開始準備了一些路上必備的東西。
王成義套好了馬車后又鋪了一雙被子，將王文林安置好了后又拿了些蘭桂芳準備的粗糧干糧，在母女二人的目送下，老哥倆趕著馬車出了院子。
河東距離這里約么八十幾里，而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到那里去找能人。
“二哥，河東那面的事很少聽你說過。”二人出了李家屯后王成義的一句話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此刻王成武盤腿坐在馬車上，他的目光望向了前方，看著坐在前面揮著鞭子的弟弟，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當年。
那時血氣方剛的他和一幫子兄弟深入了河東地界，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們經(jīng)過了一座土山。
說是土山，是因為山上少見石頭，更多的是一人高的野草和枯木。
后來他們才聽人說那山叫做八坰荒，即便是萬物復蘇的節(jié)氣，這里都不見生機，當?shù)厝诉€傳說道：路過八坰荒，不死也受傷。
由此可見這八坰荒并不安生，而接下來他們確實經(jīng)歷了那恐怖而詭異的夜晚。
幾十個身強體壯的胡子，每個人都肩上挎著長槍，身上還帶著鋒利的家伙事，不論放在哪里，這樣一幫人足以讓任何人聞風喪膽。
由于是上山，馬自然是騎不得的，大家只能牽著。臘月的風吹得厲害，像刀子一樣切割著這一群人。
這山上的枯草就已經(jīng)夠難對付的了，開路都廢了不少勁，還要承受著雪虐風饕，眾人都叫苦不迭。
領(lǐng)頭的是三個人，胡子的頭是王成武，另外兩個一個壯的像小牛犢子似的叫牛三，而另外一個瘦的沒剩幾兩肉的是薛戰(zhàn)坤。
三人是拜把子兄弟，干著胡子行當出生入死，早已經(jīng)是過命的交情。
“老大，我怎么感覺這山不大對勁呢!咱們兄弟也走了個把時辰，按說也該要走下坡路了”薛戰(zhàn)坤本就精瘦，身體不那么壯實，這山爬起來也是要了他的命了。
“大哥，老三說的也對，上山前看著這山并不大，可咱們行了這么久也不見頭，兄弟們都快堅持不住了”
王成武攏了攏自己的狗皮帽子，這風是吹得兇了一些，那成片的雪花直往脖子里鉆，感覺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了。
王成武看了看兩個兄弟道“這路是不好趕，大家先歇歇腳吧，等會確定好方向咱們再上路?！?p> 眾人開始聚了堆，這檔子引火取暖是不可能的，本就山里草木多，這風也是刮得凜冽，大家只好靠的緊湊一些。
所謂的胡子就是指這里的土匪，而王成武這幫人算不上大幫，大幫的胡子幾百上千人也是有的，內(nèi)部司職有序，甚至分為四梁八柱，等級分明。
但是這幾十號人確是各個心狠手辣，哪怕那些有名號的大幫也不會小視這伙子人。
最早王成武這伙人倒賣馬匹時碰到了一伙大幫，這伙大幫一百多號人想要結(jié)了果子，最后的火拼中大幫的人被干翻了一半，從此大王武的名號就響徹方圓百里。
眾人歇好了腳就繼續(xù)趕路，寒風呼嘯，山里的枯木“嗚嗚”的嚎叫著，讓人聽著心里發(fā)寒，這聲音空蕩，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馬匹邁動的腳步也越來越慢。
最終眾人終于感覺坡路變緩，這終于看到山頂了。
“老大這馬匹都不走了。”
“這怪了，怎么回事，難道這山頂有什么大蟲猛獸。”
王成武看著兄弟們你一句我一嘴的說著，他回頭看去，這些馬確實站在原地踏著蹄子不愿意邁步，不知道是什么讓他們恐懼如斯。
忽然這幾十匹馬開始由不安變的躁動，馬脖子使勁兒的往后仰，前蹄子似是要抬上天去，馬眼上翻，瞪得老大，鼻子里哼哼的打著顫音。
大家手里的韁繩被掙脫，所有馬匹開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奔去，這一個個都是訓馬的好手，今天卻失去了這看家的本事。
一幫人變的慌亂了起來，一個個的都把手里的槍上了膛，眼睛放亮，哪怕這風雪也難以阻擋他們身上的殺氣。
“兄弟們別慌，這可能是什么畜生在這附近，都機靈點，招子給老子放亮點?！蓖醭晌渖焓质炀毜匕纬隽俗约貉g的大肚匣子。
過了半晌大家見不到動靜后開始疑惑起來，此時這風雪也平息了下去，但是那“嗚嗚”的聲響像叫著魂一樣不知疲倦。
“大哥咱們到山頂看看，就算是豺狼老虎還能頂?shù)米≡蹅冃值募一锸聝翰怀伞！?p> 王成武看了一眼兄弟牛三，就牛三這體格子一頭牛都能打死，想了想就同意了，隨后帶著兄弟們朝山頂走去。
山頂很平緩，雜草也變的低矮，前方一片枯木林映現(xiàn)在眾人眼前，那“嗚嗚”聲聽起來更加的歡快，好像在歡喜的迎接老朋友一樣。
王成武一直感覺有什么不對，但是他卻說不出來，眼前的這一片枯木林也讓他看不出什么不對來，但是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這時候薛戰(zhàn)坤走上前對他道“老大，你怎么看?！?p> 薛戰(zhàn)坤是這伙人的腦子，他的主意往往還是起到了關(guān)鍵性作用，但是眼下的情況讓他這個軍師也摸不著頭腦。
“這林子看來是咱們必經(jīng)的地兒，咱們必須要翻過這山，看來只能往前兒走?！蓖醭晌湔f完就帶著兄弟們朝林子走去。
林子里的土質(zhì)松軟，不曾被大雪覆蓋，這不知名的枯樹表面都早已沒了樹皮，暗紅色的樹體給人一種來自地獄的氣息。
眾人不斷深入，越往里走林子越變得密集，漸漸的大家眼前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薄紗，這枯木林起了霧。
王成武剛要回頭提醒眾人，但是身后卻哪來的人，身后只有那越來越濃厚的霧氣。
那霧氣通過鼻孔深入咽喉，最后鉆到肺里，窒息感涌上大腦，大腦的意識開始變得薄弱。
在他剛要陷入昏迷時，他從懷里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向了自己右側(cè)的大腿。
本想著會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來刺激自己不要陷入沉睡，但他卻驚駭異常，看著自己刺進去拔出來的匕首。
“不對”
王成武瞬間變的清明起來，他一直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此時他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眾人上山時風大雪濃，寒冷侵蝕他們的全身，而剛剛這一路他卻感覺不到溫度的存在，此時他甚至感覺不到絲毫痛感。
王成武心驚膽戰(zhàn)起來，眼前的景象變的昏暗，在他的眼睛剛要不能視物之時，他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
眼前哪里還有剛才的枯木林，幾十號人早已被大雪掩埋，大家還保持著之前歇腳時候的樣子。
王成武猛地站起，虎眼怒睜，這絕對是撞了邪，這山上有東西是要殺人的。
王成武活動著凍得半僵的身體，然后僵硬的從深雪中爬出來，他開始去叫醒其他兄弟們。
王成武伸手開始挖雪，休息前離他最近的牛三和薛戰(zhàn)坤就在他身邊，很快被他叫醒。
如是再過個一時半刻，這幾人就成了凍死鬼，最后陸陸續(xù)續(xù)的被救出了十幾個人，剩下的人都被凍僵了，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命。
“大哥這他娘的是啥東西搞鬼，讓咱們沒了這么多兄弟?！迸Ｈ龤饧钡暮鸬?。
一旁的薛戰(zhàn)坤眼睛十分陰冷，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損失這么大。
王成武看著剩下的二十幾個兄弟，此時他們被恐懼和死亡支配著，凍得半死的身體不知道還能夠堅持多久。
王成武從腰間拔出了那大肚匣子，沖著天一口氣打光了里面的二十顆子彈。
那槍口的火龍不斷吞吐著，好像是這黑夜最后一道光亮。
剩下的弟兄眼神也變的陰狠起來，這都是整日在刀刃上舔血的人，那一聲聲槍響喚起了他們這幫亡命徒的血性。
山上回蕩著槍鳴，早已掩蓋了那枯樹的嗚嗚聲，早已掙脫韁繩的馬匹不知道四散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被不知名的東西帶到了同一個幻境，險些全部凍死在這半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