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大半翻墻跑回娘娘殿，倒在蒲團上時，包裹里幾件衣服已經(jīng)淋濕了。
其實夜宿寺廟也沒什么。程大半不怕鬼神，甚至有些喜歡聽輪回玄學的故事。
剛進巴斯集團時，她曾經(jīng)和張妮妮一起去千村萬縣搞下沉，搜集居民牙齒健康樣本。
有回遇到暴雨，也曾在一座土廟改良的客棧里住過幾晚。
不過那家客棧，可是響當當可以在民宿網(wǎng)上可以下單的。
前面大雄寶殿好好保存著，雕龍畫瑞，深紅立柱陽刻的金字，是找鎮(zhèn)上有50、60年書法功底老先生提的佛聯(lián)。
以一株巨大的古柏為界限，另一個院落里，原地搭起了3層禪房，分出般若、菩提、拈花、達摩等等主題。
不到150塊的價位，屋子里放的青銅鏤花香爐，上的都是上好的檀香。四件套都是明黃色的僧侶款，臨走還可以把當?shù)仫L土志小冊子和一組百喻經(jīng)故事連環(huán)畫帶走。
那時的程大半意氣風發(fā)，夜夜苦戰(zhàn)。張妮妮雖然沒有很喜歡自己訂的房間，卻也拿了點檀香說回去熏屋子。
也是借著倆姑娘剛相熟的熱乎氣，程大半跟張妮妮講過自己的很多事，包括跟竺鷗的糾紛，包括自己愛算命。
程大半還記得，自己講故事講到上頭，數(shù)著大雄寶殿前的龍紋說，如果上面的龍鱗是奇數(shù)，她以后就再也不妒忌比自己好看的姑娘，比如你妮妮哈哈。
在民宿推開窗可以遠望前面的佛堂，再往前是一棟棟青瓦白頂?shù)拿裾?。是個修心的好去處。
張妮妮笑著說，大半啊，你腦子里是有個吉普賽水晶球嗎，什么都能算？那你算算咱們還要走多少個鎮(zhèn)才能把樣本搜集齊，回去莉莉安才不會罵人吧。
要是奇數(shù)，咱們?nèi)f事大吉，如果偶數(shù)，咱們再接再厲。
程大半記得，兩個立柱加起來的龍鱗一共是45片，是個奇數(shù)。她們回去后，莉莉安果然沒罵人，但張妮妮把所有的報告都寫了自己的名字，因為她是老人，也是名義上的負責人。別人問起，程大半好像全程只做了訂奇奇怪怪住宿這一件事。
后來的一年多時間，這樣的事常常發(fā)生。
程大半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跟人競爭，慢慢的在大家面前退化了語言功能。似乎牙尖嘴利，只能對著自己喜歡的人。
其實這個世界，每天每分每秒都在售賣著友誼、緣分與各種微不足道的灰塵。只是有的很明顯，有的還不夠明顯。
如當年的那座佛門客棧般，楹聯(lián)早早寫著：“兩龍爭壑那知夜，一石橫空不度人”。勸來此住宿者，最好一人一間，各自修行為佳。
程大半當時覺得，是店家多收房費的小手段。加上公司預算有限，自然沒有采納。
對著張妮妮，把樣本的想法，她和竺鷗的故事，借著佛門煙火，吐葡萄皮般堆了一盤又一盤。
由此可見，生活的確處處暗藏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