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劍兵晚上回來又不見林芝蘭,問母親,呂母一臉憤然:“我哪知道她死哪去了,她這人啊,表面斯文,其實,囂張得很!”
呂劍兵想問“你們又怎么了?”話到嘴邊,只出來一聲無奈的嘆息,他摸出手機跑衛(wèi)生間,關上門,偷偷問:“在哪?”
“原出租屋,深更半夜你別下來了,明早起床再過來,有事商量?!?p> 呂劍兵擱下電話,順便衛(wèi)生間里洗漱完畢,出來催母親也早洗早睡。呂母見兒子徑直朝房間走去,“咻”地從沙發(fā)上站起。
“你媳婦怎么欺負我的,你不想聽聽?”
她的氣一直憋著,就等兒子回來給她舒舒氣,哪能沒幾句話就睡覺?哪睡得著?
呂劍兵不得不退回坐母親身邊:“那你說說看?!?p> “她說她不生二胎,頭胎生個女的,竟好意思說這種話?!”
呂劍兵以為是多大的事,一聽,又好氣又好笑:“頭胎才兩個多月呢,二胎的事,還早?!闭f完,站起身再次往房間走,見母親跟著要拉住他,忙說,“我困了,睡吧!”
他真是困了嗎?不,他是累了。從小到大,萬事無憂,不管年紀幾何,他都扮著小孩身份,現(xiàn)在,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夾女人間斡旋,哄一兩次可以,但要隔三岔五地哄,可不累人嘛?
第二天一大早,呂劍兵到二居室看母女倆,林芝蘭開門見山:“我這邊續(xù)了房租,就這住下了,你待會兒把東西拿下來?!?p> “這樣不好吧?樓上樓下沒隔幾層,別人真會以為我們家怎么了?!?p> “但我真的沒法跟你媽共處一室?!?p> 林芝蘭一直都叫“媽”,今天“媽”之前多加一個“你”,卻也是信口拈來,絲毫不覺突兀。
“二胎的事,媽也只是隨口說說,你別太當真?!?p> “不僅僅二胎,很多很多,各方各面?!?p> 呂劍兵無奈,只好求助二姐,二丫頭至上回險些挨兩鞋底后,跟母親一直冷戰(zhàn),聽呂劍兵如是講,中肯道:“我看還是分開好,否則三天兩頭地吵,你更受不了?!?p> 二丫頭原以為是一家三口與母親分開,誰料竟是母女倆與母子倆分開。
分開確實清靜很多,但一分居,面見得少,感情也跟著淡不少,而且,不知為何,呂劍兵一抱女兒,女兒就哭得異常利害,弄得他也興致全無,于是,他的看望又很快由一天幾次調整為幾天一次。
而呂母,是一次都沒來過,她能跟女兒冷戰(zhàn)到底,外來兒媳,又算什么東西?
林芝蘭帶女兒下來乘涼的某晚,驚異發(fā)現(xiàn),呂母不知哪找了個老頭湊三缺一的腳,只不過麻將換成了撲克。
呂母依舊嗓門哄亮,情緒激昂,她出張梅花十,老頭出梅花J吃上,她立刻跳起來:“我前面一對梅花Q,你們梅花都墊光了呀,哪冒出來的?”
老頭擅長麻將,牌還是新手,忙解釋:“這里光線不太好,看不清?!?p> “少來,你年紀還沒我大,怎看不清?罰十分?!眳文刚f完,從記分牌中扔出一張,老頭馬上撿回去按住:“我頭一回犯,干嘛較真?”
兩個老人,一個咄咄逼人,一個心有不甘,僵持不下。
“你扣不扣?”
“你前面又沒說錯了罰分,下次出錯再罰嘛?!崩项^帶著商量的語氣,手卻死死按住分牌。
“不打了!”
呂母牌一扔,大步離開,弄那老頭十分尷尬,待呂母走遠,老頭悻悻道:“這脾氣也太大了吧,隨便玩玩嘛,搞得像敵我斗爭一樣?!?p> “唉,也不能怪呂姐火大,她兒媳特不懂事。”
呂母走遠,林芝蘭抱小孩旁邊桌坐下,她本不愛聽旁人說話,但這會兒,再不愛聽,也不由得豎起耳朵聽完。
“有次上呂姐家打麻將,響當然響,你跟我們講嘛,結果她兒媳悶聲不吭跑外面睡,還唆使老公,就呂姐她兒子,當著我們面,嘰哩哐啷地又抱毯子又抱枕頭,也跑外頭睡去了。呂姐剎時面無血色,像心窩被人捅刀子,放光了血似的?!?p> “這事沒多久,呂姐好言勸她兒媳考慮二胎,你應知道,我們這哪家哪戶不要個男娃傳宗接代,對吧?再說,才二胎,又不是叫你生三四胎,七八胎,乖乖,那媳婦當場翻臉,離家出走,至今都沒回來看呂姐一眼。你說說看,這樣的兒媳,成何體統(tǒng)?!”
老頭一聽,不由感慨:“家合萬事興,家不合,氣不順,難怪她脾氣大,下次打牌我讓讓她……”
林芝蘭懷抱寶寶,雙手抖個不停,緊接著天地都跟著抖起來,只感覺人一顛一顛,坐也坐不穩(wěn),幸好她看不到老太說話時的嫌惡之情,若看到,恐怕真要栽倒在地。
當晚,林芝蘭感冒了,她一病,孩子也跟著生病,咳幾天后,一天夜里,孩子先一陣手腳冰冷,全身哆嗦,抖完這陣,高燒不止。
林芝蘭一看情形不對,馬上抱孩子上醫(yī)院,入院先測體溫,已過40度,林芝蘭一下慌了手腳,幸好急診醫(yī)生經(jīng)驗豐富,一邊安撫大人,一邊列好檢查項目,結果出來,該開的藥,該打的針,也迅速弄好。
可這么小的孩子,針得扎頭上。小家伙被按倒躺下的一刻,使出吃奶力氣,手腳亂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初來的年輕護士,第一針下去,沒找到血管,拔出扎第二針時,林芝蘭忍不住淚往下流。
要命的是,第二針還是不行,林芝蘭急得淚如泉涌,哀求道:“叫護士長好嗎?”見小護士繼續(xù)往下扎,她大吼道,“請你馬上叫護士長!”護士長聞聲趕來,這才把針扎好。
放眼過去,她是唯一的孤兒寡母,別人家要么夫妻二人同來,要么再加個奶奶或外婆。注射室內,哭聲一片,像首悲壯的歌,催她只身勇往直前,獨擋巨浪滔滔。
她不禁黯然淚下。
“孩子生病住院了。”
她電話給呂劍兵,在抹干了淚,穩(wěn)住了聲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