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藝術(shù)團(tuán)的樂手和歌手再次合演哀傷的《至暗之日》,大提琴聲低沉悲愴,女歌手的歌聲凄婉悲涼。這至暗時刻因人類而起,也將因人類而終。
富翁擋在了仙朵拉身前,好姐妹的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臟。好姐妹一臉鮮血中夾雜著不可置信,她熄滅了眼中最后一道光。她搶走了富翁的通行證,奪路而逃。
富翁嘴中噴吐著鮮血,他將成為眾多亡魂中的一員。他用帶血的手撫摸著仙朵拉的臉道:“我親愛的仙朵拉,你一定要活下去……”
“沒有你我做不到……”仙朵拉泣不成聲。
“我將與你同在,與你同在……”富翁說了最后一句話,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女歌手的聲音和著大提琴旋律,低沉地反復(fù)吟唱著:
“我愿做永遠(yuǎn)的逐日者,
一手提油燈,于黑暗裂隙穿行萬年。
我的另一只手,
沒空舉起白旗俯首稱臣。
越向前走啊,黑暗越濃。
也許我剛剛抵達(dá),
那盡頭的亮剛剛燒光。
光明何在……光明何在……”
好姐妹渾身浴血,手持利刃,一路過關(guān)斬將沖向電梯井,她揮舞著手中刀,威脅所有人都不許靠近她。她將通行證交給了守衛(wèi)者,在人們驚恐地注視下從容登上電梯。
她回頭望去,卻見天邊一片血紅,撤離總是近黃昏。
“我會努力活下去,絕不辜負(fù)你們的白白犧牲……”好姐妹的眼眶不再紅,她無法嫉妒那些將死之人。死者已矣,生者且偷生,茍活于黑暗,待光明重臨。
……
……
第二幕結(jié)束了。
觀眾席前排的大人物們表情凝重,后排的平民百姓偷偷抹著眼淚,他們?nèi)汲两诹司实膭∏楸硌葜小Q輪T的表演功底實在太扎實了,他們把這部舞臺劇演過了無數(shù)遍。
大人物們看過無數(shù)遍,但每次觀看都有不一樣的感覺。很多平民百姓卻是第一次得見,自然深深陷入其中。
伊文也深深體會著臺上悲劇帶來的震撼,他的思緒也飄到了那個充滿背叛和決裂的年代。
至暗之日啊,這是人類的至暗之日。一場場背叛和決裂在人類中間不停上演。
三分鐘后,哥哥的扮演者上臺來了,他的出現(xiàn)讓觀眾們發(fā)出一陣充滿厭惡的噓聲。但他對此毫不在意,甚至認(rèn)為這是對他的褒獎,他走到正中位置鞠了一躬道:“女士們,先生們,第三幕即將開場,地下世界有光明嗎?不,讓我告訴你們,地下世界比地表更加黑暗?!?p> 他故意用嘲弄的語氣和戲虐的姿態(tài)激怒所有觀眾,因此當(dāng)好姐妹的扮演者登場,同哥哥的扮演者互相親吻的時候,后排的觀眾開始罵娘了。
“太不要臉了!”他們罵道。他們不再評價演員們演得好了,這說明他們已經(jīng)深深陷入其中。
第三幕開始了。
……
……
仙朵拉藏好了自己的通行證,她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她來到電梯井前卻又開始心軟,她多希望有人能挺身而出,救救身后那些可憐人。
但當(dāng)她亮出通行證,那些可憐人卻如鬼魅般纏身。
多虧守衛(wèi)者出手相助,通行證才沒被他們撕成碎片。仙朵拉淚流滿面,幾乎泣血。
她為人類悲愴而慟哭,她為人類即將滅亡而慟哭。
見慣了至暗景象的守衛(wèi)者卻開口勸道:“擁有通行證的少女啊,你沒有時間悲傷。帶著你的火種前往地下,小心不要讓它熄滅。終有一日,那火種會熊熊燃燒,只希望你能堅守你想堅守的一切,直至光明來臨。”
仙朵拉邁入了電梯井,她軟弱無助,渴望依靠,她瑟瑟發(fā)抖,心無著落。
越向下走,黑暗越濃,無數(shù)亡魂的哀嚎聲自下方傳來,這令仙朵拉臉色蒼白,血液逆流。
“我只是想逃離黑暗,不成想,卻墜入了黑暗……”她喃喃道。
電梯停下了,兩個人舉著火把等待著她。左邊的是哥哥,右邊的是好姐妹,他們小心翼翼不敢上前,眼中滿是悔恨和內(nèi)疚。他們異口同聲道:“原諒我們吧,仙朵拉……”
仙朵拉搖搖頭,她無法原諒這兩個踩著別人性命換取幸存機(jī)會的人。
哥哥上前一步,他臉上滿是哀傷:“你可以不原諒我們,但請給我們保護(hù)你的機(jī)會……”哥哥同好姐妹在一起了,仙朵拉不準(zhǔn)備原諒他們。
但她決定接受他們的保護(hù)。
地下世界物資匱乏,幸存之人見不到光。人人都在期盼著,有人能在暗夜豎起火炬。可黑暗卻是常態(tài),蟑鼠四處亂竄。仙朵拉,哥哥和嫂子住在逼仄的住所,他們只能依靠配給的食物充饑。
“我懷疑這是蟑螂做的糕點,鼠肉熬的湯!”嫂子大聲抱怨:“我寧愿吃下塵土,喝陰溝的水也不吃這些東西!”
住所里,嫂子沒完沒了地抱怨,住所之外,人們卻因爭奪食物不停地自相殘殺,黑暗之中,血流成河。地表的人類不停地下來,地底的人不停地死,這里不是天堂,而是更加幽深的地獄。人類之?dāng)巢辉偈歉腥倔w大軍,為了延續(xù),人類不得不互相為敵。
饑荒斷送了一切光亮和希望,饑餓的靈魂被稱之為鬼。
嫂子暗地里同哥哥商量:“讓我們殺掉仙朵拉來充饑好了。”
哥哥死活不肯,他決定堅守生而為人的最后一道底線。他們倆爭吵了起來,哥哥沖嫂子吼道:“我寧愿殺掉你充饑!我也不會碰仙朵拉!”
“你這個執(zhí)迷不悟的人,你去死吧!”嫂子的眼眶又變得紅彤彤一片。
仙朵拉很害怕,她不知道該依賴誰,又該依靠誰。她只記得母親和富翁的話,他們讓她好好活下去。所以仙朵拉決定,不管未來會遭遇什么,她都要好好活下去。但她不會像哥哥和嫂子那樣,為活下去不擇手段,她要像現(xiàn)在的哥哥那樣活著,于心底深處留存一絲人類最后的尊嚴(yán)。
饑荒襲來,餓殍遍地。
絕望的哥哥決定自殺,讓仙朵拉和嫂子吃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