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娜對伊文的興趣是越來越大了,她掩飾不住心中的驚訝感慨道:“請原諒,我并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應該是在農(nóng)業(yè)區(qū)或者商業(yè)區(qū)外環(huán)區(qū)長大的吧?在那邊像你這樣有見識的人真的不多見?!?p> “謝謝夸獎。”伊文微微一笑道:“我住在農(nóng)商結(jié)合部?!?p>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溫暖的笑容,肖安娜的心跳竟稍稍加速了些。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樣,從這個少年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閱讀散文或者詩歌的時候才能感受到的精神愉悅,像是一股和煦地春風拂面而過,流遍全身,酥酥麻麻,暖暖和和。
她在心里不停地問自己:這到底……這到底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啊……
“你認字嗎?”她問。
伊文皺眉,不知道這女孩兒的思維為什么這么跳躍:“只認識星漢語。”
“因為你是個星漢人呀!你頭發(fā)真黑!”肖安娜用手掌輕輕摸了一下臉頰道:“你認識星漢語的話,也許可以給我們的報社寫些小文章,或者寫個小詩什么的都可以。你會寫詩嗎?我猜你一定會寫詩?!?p> 伊文笑了笑,謙虛地搖搖頭道:“想吃你這碗飯,起碼得博學多聞才行,我閱讀量還不是很夠?!?p> “你可真謙虛!”
“哪里……”
“不過你長得這么帥,應該不愁沒有女孩子追吧?”
“……”
“你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p> “哦!”
伊文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個見習小記者莫不是看上自己了吧……怎么三言兩語一言不合就聊到這個問題上來了?兩人各懷心事,都默不作聲,氣氛稍微有些尷尬,肖安娜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面的談話了,照這個進度下去,她下一句應該說的是:你覺得我怎么樣?
她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怎么了,這可真是太莽撞了,太不矜持了。
肖安娜出生在一個中產(chǎn)家庭,她的父母經(jīng)營著商業(yè)區(qū)內(nèi)環(huán)區(qū)的一家雜貨店,擁有自己的房產(chǎn)、進貨渠道和固定客源,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衣食無憂。她見過不少富家子弟,其中不乏一些優(yōu)秀的追求者,可肖安娜認為那些紈绔子弟一個個毫無內(nèi)涵。
她沒去過外環(huán)區(qū)或農(nóng)業(yè)區(qū),她沒接觸過任何窮人,無身份者和流浪漢。
她本以為內(nèi)環(huán)區(qū)以外的人會比那些紈绔子弟更沒有內(nèi)涵,甚至粗鄙不堪,沒想到今天第一次遇見并接觸這樣的家伙,卻與固有印象大相庭徑。這反差也太大了些,實在讓肖安娜感覺有些招架不住。
伊文不知道也不在乎肖安娜內(nèi)心深處的偏見,他只覺得自己在這兒逗留的時間已經(jīng)有點兒長了。
“我得回家了?!彼麑πぐ材日f道:“回見!”
“你家住哪里?!”見伊文要走,肖安娜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發(fā)蠢地把這句話問出來了,她問這個干嘛?她問這個干嘛?!她問這個,意思不就是以后常聯(lián)系嘛?!
“金黃鄉(xiāng)覺醒者祭壇的使徒是我的養(yǎng)父?!币廖囊贿呄聵蛞贿吇卮鸬溃骸拔揖妥≡谀莾?。回見啦!”
他真的得走了,因為他看到湖邊大道上,兩個憲兵正往這邊巡邏。
“啊,對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一件緊要的事兒。他暗罵自己腦袋蠢笨,差點兒把這個難得的好機緣白白浪費掉了!他跑回橋上,回到滿臉通紅地肖安娜面前。
“你,你干嘛?”肖安娜緊張極了。
“還真的有件事兒需要你幫忙!”他對肖安娜說。
那兩名憲兵越靠越近了,他們看到了身著破衣爛衫的伊文,并且確定他一定不屬于這里,他們小跑著過來了。伊文只能語速飛快地對肖安娜說了金黃鄉(xiāng)覺醒者祭壇將在明天舉行布道會的事。他說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希望肖安娜明天能抽個時間去他們的祭壇采訪一下,做個報道什么的。
“我得走了,肖安娜,希望你明天能來!”憲兵從另一頭上橋了,伊文只能趕緊跑。
肖安娜在嘴邊豎起雙掌道:“可是布道會這種事情太平常了,有沒有什么能吸引人的新聞點啊——!”
“有個腦癱在那座祭壇變成正常人了——!這算新聞點嗎——?”
“算——!太算了,真是言簡意賅!”
伊文沖肖安娜遠遠地比了個OK便跑遠了。兩名憲兵經(jīng)過肖安娜身邊停下來問道:“小姐,你沒遇上什么麻煩吧?剛剛那個無身份者冒犯你了嗎?”
“沒。他沒冒犯我?!毙ぐ材壬钗艘豢跉?,對那兩個憲兵說。
……
……
伊文跑得很快,他本就身輕如燕。他的身體是如此年輕,以至于撒腿狂奔的時候,全身的肌體和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大腦因此源源不絕地分泌著多巴胺,伊文現(xiàn)在很是快樂,這是他“上輩子”抽煙、酗酒都感受不到的快樂。
奔跑讓他覺得快樂,順利甩掉憲兵逃脫讓他覺得快樂,成功邀請到一位記者去明天的布道會讓他覺得快樂。
真實地活著,這種存在感讓他覺得快樂。
他一路從內(nèi)環(huán)區(qū)跑回祭壇附近的踏馬大道,渾身出了一層汗,真是神清氣爽。農(nóng)業(yè)區(qū)的農(nóng)人們正陸續(xù)從梯田地里撤回,他們各個也都是汗淋淋的樣子??礃幼邮堑搅顺晕顼埖臅r間了,肚子一陣抗議,饑餓感促使伊文快步邁上了臺階。
他突然察覺到了伊琳的小小身影,她將身子蜷縮起來,正坐在祭壇大門外的臺階上。
她身材太瘦小,存在感又太低了,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是只小貓。
她臉上有淤青。
伊文走過去,低頭看了看她的臉,臉頰上有點擦傷,嘴角被打青了。被伊文這樣看著讓伊琳覺得很窘迫,她不由自主地將臉往下埋了埋,兩只小手互相勾著手指頭,伊文能感覺得出來,她之所以這么不安,是因為她現(xiàn)在不但心里很難過,而且還要忍受別人的好奇心。
他輕輕地坐在伊琳身邊問道:“你的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