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合財雖然吝嗇，但內(nèi)心深處是有良知的，否則他也不會收養(yǎng)四個孤兒。
他還會時不時地讓二姐伊陽做些粗糙的救濟食品定期分發(fā)給那些流浪兒，但他反復(fù)強調(diào)不能以祭壇的名義，否則那些孩子一定會一窩蜂地賴在祭壇不走。
孩子們在祭壇臺階下排成一排乞討也是經(jīng)過了使徒允許的，若是這些孩子在別處乞討，尤其是那些繁華高檔些的地方，他們就會遭到巡查憲兵的無情驅(qū)趕。
過往行人匆匆，干正經(jīng)工作的人通常舍不得施舍這些乞討孩子，倒是那些扒手和小混混兒們獻的愛心比較多。若是今天發(fā)了一筆小財，他中的某個人就會挨個施舍這些孩子一人一毛錢。
伊文這下知道伊琳的覺醒基金是怎么存的了。他走過去，蹲在伊琳旁邊，她的碗里已經(jīng)有了一枚一毛錢硬幣。他對她問道：“你為什么要儲存覺醒基金呢？”
伊琳轉(zhuǎn)過身，用她那脆生生的聲音回答說：“老爹說只要存夠一份覺醒基金的錢，就送我去上學(xué)，那樣我就可以認字了?！?p> 原來如此?？赡钱吘故?000個天使，要存到什么時候啊……
在伊文印象里，她已經(jīng)像這樣乞討了將近三年了，就算平均每天只討要來一毛錢，她也應(yīng)該存了一百多天使了?？珊谏~簿上的記錄顯示，伊琳只存了不到十塊錢，伊文覺得有些蹊蹺。
他決定陪著伊琳蹲一會兒，看看還會不會有人來施舍。還真有一個，這家伙是從很遠的方向徑直走過來的，目標(biāo)性很強。伊文的虹吸力量一直開啟著，感知力自然也從未間斷過。
他還沒靠近，伊文便已經(jīng)提前知道他的方向是這邊了，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好像是一種未卜先知的預(yù)測能力。
若是平時伊文不會在意，但那家伙是徑直沖這邊來的，伊文不得不注意。
當(dāng)他靠近一些時，伊文看清了來者容貌，他個子不高，面黃肌瘦，頭發(fā)不長，卻根根直立。他眼睛不大，閃爍著警惕和精明之光，臉上掛著幾條傷疤和一幅不可一世的邪邪壞笑，看上去八九不離十是個登徒浪子。
他和伊文差不多年紀(jì)，也許稍稍大一些，走起路來帶著一股邪風(fēng)。
就這么幾步路，伊文便看到他用熟練又自然地手法順手牽羊了好幾個無辜路人的錢包。他將錢包里的錢抽出來后，竟然又將錢包熟練地物歸原處，伊文不禁感嘆他手法之精湛。
能練就如此高明的扒竊手法，想來那臉上的傷疤也不是平白無故來的。
碎片化的記憶里有關(guān)于這個人的印象，他的名字叫手感，外號叫手感，如果他不是扒手，而是個作家的話，估計他的筆名也叫手感。由私生子、棄嬰、無人收養(yǎng)的流浪兒童長大的孩子，大多無名無姓。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蹲在伊琳旁邊的伊文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他面色不善，皺起眉頭，吊兒郎當(dāng)?shù)剡h遠地沖伊文揚起脖子喊道：“離小妹遠點兒，你個腦癱兒童！”
伊文心中嘆了口氣，看來腦癱這頂帽子他一時半刻是無法順利摘掉了。不知為何他竟然隱隱期待起伊合財?shù)牟嫉罆?，那天會來很多人，也會來許多伊文認識和認識伊文的人。伊文會在布道臺上做演講，一勞永逸地證明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個腦癱。
至于手感對自己的不尊重和侮辱，伊文決定這次先不放在心上，畢竟他在下九流里摸爬滾打許多年，那副臭脾氣向來如此。但伊文并不準(zhǔn)備理會手感的頤指氣使，所以他還是蹲在原地，一步也沒動。
手感瞪了伊文一眼，看起來他對伊文很是厭惡，伊文暫時還搞不清楚他厭惡自己的原因，他決定不把這小小的厭惡放在心上，反而還沖手感笑了笑。對伊文來說，他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而已。
手感對伊文沒有一點兒多余的興趣，他從兜里摸出一沓鈔票，抽出一張嶄新的一塊錢，放在伊琳面前的破碗里，然后將剩下的塞回兜里拍了拍，順便跟伊琳打聽個小道消息。
“你二姐回來了嗎？”
伊文恍然大悟。他腦中出現(xiàn)了一幅幅畫面，每當(dāng)手感跟伊陽提出出去逛逛的時候，伊陽總是拒絕說她還要幫伊文洗衣服、洗被單、洗床褥、收拾屋子。怪不得手感這么討厭自己，原來腦癱時候的自己壞了他不少好事兒。
伊琳趕緊把那一塊錢紙幣從碗里撿出來貼身藏好，太大的面值很容易招來心懷不軌。
她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然后對手感說：“三哥被爸爸治好了……”
聽伊琳這么說，伊文和手感都很驚訝。伊文驚訝的是這孩子心思真細膩，她之所以這么說完全是出于好心。她試圖讓手感明白伊文已經(jīng)不再是腦癱了，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待她的三哥。
但手感的驚訝就很單純了，他扭過頭盯著伊文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后驚訝問道：“真假？”
“如假包換?！币廖奶袅颂裘济瑳Q定接受伊琳妹妹的好意。
手感發(fā)出幾聲嘖嘖嘖，將身子正對著伊文，他明顯對腦癱正常開口說話這件事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喂，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手感從懷里掏出一盒未拆封的煙，他摳開塑封，撕掉擋紙，抽出一根來遞給伊文。伊文冷笑一聲，擺擺手拒絕了。
他便將濾芯摘掉，把煙叼進嘴里，點燃過濾嘴那一頭猛吸一口。
商業(yè)區(qū)外環(huán)的骯臟陰溝里有不少野孩子都像他這樣抽煙，他們都是在模仿某個聲名狼藉的黑幫老大。
在內(nèi)環(huán)區(qū)地下世界流傳著這么一句話——“反向抽煙，非狠即兇?！笔指兄赃@么抽煙應(yīng)該是因為他想讓自己看上去兇狠些，他想告訴伊文他不是個好惹的。
伊文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感見狀，得意地沖伊文伸出一只布滿傷疤的手臂。
這算是重新認識一下嗎？伊文有些遲疑。不過，他還是伸出手握住了手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