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兩個“血”字

　　后排座里的周筱媛，新燙的發(fā)卷頂著廉價的紅框墨鏡，拍照，自拍，停不下來。極力滿足她永遠(yuǎn)填不滿的虛榮心……

　　周筱媛：“哎呦~~~紐約的風(fēng)景就是好呦~”

　　副駕駛里的何靜依，視線在錢冰和中控臺周圍的蛛絲馬跡里切換著，思籌著。錢冰的袖口，兩只袖口，都有血跡，那血跡很新鮮，還鮮紅著……

　　駕駛室里的錢冰，一路帶著墨鏡，似乎故意在躲著何靜依閑聊的機(jī)會。這和帶她去錦江樂園的冰哥，判若兩人。她側(cè)頭不語，想給“大朋友”打電話，可他應(yīng)該在忙著處理交通事故，應(yīng)接不暇。她自認(rèn)為給他添了很多麻煩，安穩(wěn)的等他到來，或許是在幫他……

　　路開出了一半，錢冰終于穩(wěn)定住情緒，開口說話，

　　錢冰：“依依，時間不早了，晚上想吃什么？”

　　何靜依雙手規(guī)矩的放在書包上，乖乖的應(yīng)著，

　　何靜依：“聽冰哥的?！?p>　　錢冰：“真乖！嘿！這句話，哥哥愛聽！聽說你愛喝湯？哥帶你去江家的米其林三星！”

　　何靜依：“江家？”

　　大朋友說過他姓江，江家的餐廳？會不會這么湊巧？

　　周筱媛：“米其林誒！三星哦！哎呦~~我可是要開眼界了嘞！錢律師，謝呀儂！”

　　錢冰：“不謝，姨媽！把我們依依照顧好就行，不求多福，只求不剪頭發(fā)，不挨打！能做到嗎姨媽？”

　　周筱媛：“哎呦~~儂剛?cè)雒醋勇铮阏f的是什么嘛），儂兩噶人（你們兩個人）上趟（上次）不是好好開導(dǎo)過吾（我）了，吾（我）肯定聽話的呀。嘎么（那么），那個長發(fā)帥哥嘞？”

　　“長發(fā)帥哥”？何靜依一個回頭，定睛看著周筱媛。

　　何靜依：“姨媽，是，錢律師接你出的拘留所？”

　　周筱媛：“是額呀！上次那個人頭發(fā)也很長嘚，個子嘛……”

　　錢冰：“姨媽！喝水！”

　　周筱媛：“哦！依云誒！謝呀儂！噶水老貴的嘞！”

　　錢冰眼疾手快，單手遞回一瓶依云到后座，深咽了口口水……

　　何靜依：“冰哥，你們，你們接我姨媽出來的？”

　　錢冰：“咳，嗯。依依，別擔(dān)心，他晚點(diǎn)就來哈?！?p>　　何靜依：“冰哥，是不是他有事？因?yàn)椋?？?p>　　錢冰：“傻妹妹，別瞎想。”

　　中控臺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錢冰瞟了一眼來電姓名，“蘇錦年”。他關(guān)掉藍(lán)牙，抓起手邊的電話，著急的接聽，動作里，掩飾不住的焦急……

　　錢冰：“喂!怎么樣了？”

　　蘇錦年：“失血過多，差一點(diǎn)沒救回來。彌漫性腦出血，還沒脫離危險期，昏迷中。你干嘛去了，什么時候回來？”

　　錢冰：“他在意的事，我必須親自過來。我晚點(diǎn)過來。別離開人?！?p>　　蘇錦年：“我知道了。完事過來。掛了?！?p>　　電話被甩進(jìn)手扶箱里，錢冰，大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油門加速帶來的推背感，讓何靜依感到不安，讓后排的周筱媛很享受……

　　剛才，雖然關(guān)掉了免提，但靜謐的車廂里，某些字眼，還是刺耳的傳了出來，何靜依聽到的不多，只有兩個“血”字。

　　蘇錦年，她認(rèn)識，醫(yī)生嘴里，能用兩個血字描述患者的病情，那一定不是小事。

　　錢冰不安分的手，再一次拎起了電話，

　　錢冰：“安東，在那嗎？”

　　安東：“在?！?p>　　錢冰：“有姓林的過來，一律趕出去。我待會不想看見。”

　　安東：“嗯。別嚇著依依，你知道他在意什么，瞞著點(diǎn)。”

　　錢冰：“嗯?！?p>　　車速，又提升了些，除了周筱媛“咔嚓咔嚓”的拍照聲，前排座，靜謐的只有風(fēng)聲。

　　錢冰的焦急，煩躁，蘇錦年嘴里的兩個血字，安東說的別嚇著依依，何靜依，都聽到了。

　　她知道，他一定出事了，在來接她的路上出事了，一定不是單純的追尾，或許是車禍，和她父母一樣慘烈的車禍……

　　細(xì)白小手攥緊了手機(jī)，奢望著它能震動一下，哪怕一下也好。可，那只是奢望……

　　米其林三星桌前，“周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大吃特吃……

　　何靜依對著奢華的西餐，提不起興趣，倒是對錢冰的細(xì)微表情，不住的觀察著。

　　從他們進(jìn)門，會說中文的人無一不喊一聲“冰少爺”，他們坐的位置也是被周筱媛拍手叫好的窗邊一等位。而錢冰，除了喝了幾口依云，什么都沒吃，一直在門外抽煙，打電話……

　　何靜依不斷的催促姨媽快吃，在周筱媛幾次掃興的抱怨之后，才終于結(jié)束了這頓大餐。

　　@曼哈頓私人公寓

　　錢冰：“依依，我先走了。冰哥，今天有點(diǎn)事，著急回去。你和姨媽，別亂走，過幾天我來帶你去學(xué)校注冊，嗯？”

　　何靜依：“冰哥，他怎么樣了？”

　　錢冰：“嗯？什么怎么樣了？”

　　何靜依：“……沒事?！?p>　　從錢冰裝傻的語氣里，她知道問不到想要的結(jié)果。她借口要送錢冰，拿了錢包，黑卡，手機(jī)，下樓，留下周筱媛一個人享受曼哈頓的夜景。

　　何靜依：“冰哥，我去送你。”

　　錢冰：“你送我干嘛。快回去吧?！?p>　　何靜依：“我就到樓下，坐飛機(jī)太悶了，透口氣?！?p>　　錢冰焦急的心，顧不上察覺何靜依的反常，他并不太了解這個外表嬌柔，內(nèi)心堅強(qiáng)的少女，況且，他一晚上都帶著墨鏡，遮掩他焦急的神色……

　　看著錢冰上車，何靜依也在路邊等來了叫好的UBER。出國前的幾個晚上，她和喬馨，一直在陽臺研究各種出行攻略，地鐵指南。年輕，學(xué)什么都快……

　　她的英語，對付這種太過日常的交流，輕車就熟。UBER一直跟在錢冰的車后，目的地是，蘇家醫(yī)院。醒目的LOGO，何靜依記憶猶新，和在申城的蘇家醫(yī)院，一模一樣。

　　@蘇家醫(yī)院

　　跟著錢冰匆忙小跑的腳步，她一路來到ICU，重癥監(jiān)護(hù)室門口。

　　錢冰，看起來，并不想告訴她大朋友發(fā)生了什么。

　　“我也只是個接受風(fēng)景基金資助的留學(xué)生，以他的名義。還沒有重要到他們應(yīng)該告訴我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在來接她的路上，他出了意外。她責(zé)怪著自己?；蛟S再眾目睽睽之下，應(yīng)該隱藏好自己，別讓他們發(fā)現(xiàn)……

　　錢冰，風(fēng)火奔到ICU門口聚集的人群里，十幾個黑西裝把守在ICU大玻璃窗前，一位正直挺拔的中年男人，立在窗前，淚眼婆娑，緊盯里面躺直的人……

　　躲在安全出口暗影里，何靜依看見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蘇錦年。

　　錢冰：“錦年，怎么樣？”

　　蘇錦年重重的嘆了口氣，

　　蘇錦年：“不好。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今晚。頭部，彌散性出血?！?p>　　正直挺拔的中年男人，高大身形，忽的一閃，眾人齊齊圍上攙扶他。

　　錢冰：“風(fēng)叔！風(fēng)叔！”

　　江林風(fēng)擺擺手，

　　江林風(fēng)：“琛兒，嗚……，小景走的時候，我沒在身邊，琛兒……錦年！錦年！我不能再沒有琛兒，我只有這一個兒子！錦年！風(fēng)叔求你……”

　　蘇錦年：“風(fēng)叔！風(fēng)叔！……”

　　江林風(fēng)迅速被背去樓下?lián)尵仁遥琁CU門口瞬間安靜……

　　風(fēng)叔，他的父親？他，是不是熬不過今晚？……

　　她悄悄走到ICU大玻璃窗前，細(xì)白指尖兒在玻璃上吱吱滑過，她的大朋友，那是本來要來接她的大朋友，如今，躺在里面，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