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羽?接電話啊……”
一只手緊緊握著手機,臉上帶著擔慮的神色,谷離小心地撥出了沙羽的號碼,然而他的耳邊卻遲遲沒有響起一直以來他熟悉的聲音。
那沉默地躲在自己房間里的沙羽,過了好久后才終于抬起了他沉重的眼皮,那雙漠然間露出無神和呆滯的眼睛終于瞥了一眼被他丟在角落里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上面一直在閃動著,傳來的鈴聲一直在寂靜無聲的房間里沖蕩著。
上面的號碼并不是沙羽此刻想要看到的號碼,雖然此刻上面的號碼對于他而言也算是莫大的安慰,但是沙羽的心已經(jīng)承受不來別人不經(jīng)心的寬慰了,盡管他知道這個電話給予他的安慰一定是真誠的,但是他此刻也不想再接受了。
那天沙羽和梅杜砂一起坐車回到梅川市,下車后沙羽和梅杜砂嘻嘻哈哈地告別后,他就直接沖回了家,但是沙老爺子并不在家,他不顧一切又沖到了沙老爺子在梅川工藝美術大學的工作室,那里也沒有看見沙老爺子的身影。
焦躁之下,沙羽決定給沙老爺子打電話了,可是電話那頭根本沒有人接。
沙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他以為沙老爺子會出現(xiàn)的地方奔來跑去,可是到了深夜他依舊沒有找到沙老爺子,就連平日里總是陪著沙老爺子的那些人他也一個都沒有找到。
沙羽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事實而已,然而反復下來他卻什么也沒有得到,沙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順勢就癱倒在他的床上了。
當次日的陽光透出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照進沙羽房間的時候,沙羽那被丟在床頭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沙羽睜開疲憊還有些腫的眼睛看了一眼,他騰地坐了起來,之后手腳慌亂地拿起他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爺爺,是您,對吧?”
“沙羽,你在找我?”
沙羽聽到的聲音里也透著疲憊,但是卻又是那么有力,沙羽忙亂地回了一句,“是……是的,爺爺,您現(xiàn)在在哪?我……我爸爸是不是和你在一起,還……還有我媽媽和妹妹……”
“媽媽和妹妹?你知道什么了?”
陡然提高的嗓音讓沙羽瞬間將手機移開了耳朵,原來沙老爺子并不知道沙羽的媽媽和妹妹已經(jīng)見過他了,而沙羽也不知道沙老爺子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父親已經(jīng)離世有多么小心,就像曾經(jīng)他因為妻子生病而刻意疏遠了兒子一樣,這都是他這個不善人情世故的糟老頭子自以為是的做法。
“爺爺,我爸爸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沙羽嘴里的那個死字是咬著下唇說出來的,說的時候他的眼淚瞬間也跟著下來了。
對面沉默了很久,最后沙羽只聽見沙老爺子回了他一句,“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還能說什么……沙羽,你要堅強!”
沙羽的心瞬間沉入了深海,雖然他知道也許一切早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但是從自小就不在自己身邊的媽媽嘴里說出來和從敬重和害怕的爺爺嘴里說出來是不一樣的,真的太不一樣了。
“沙羽?”
沙老爺子久久沒有聽到沙羽的聲音焦急地喊了一句,沙羽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水,“爺爺,我爸爸現(xiàn)在在哪?我想見見他……”
“見不了,已經(jīng)下葬了……”
后面的話沙羽沒有聽到,他腦袋一轟,想起很久之前見過的那張臉如今卻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沙羽瞬間情緒崩潰,“為什么不讓我見最后一面,我媽媽不是說葬禮會在梅川舉行嗎?為什么?”
沙羽幾乎是怒吼著在和沙老爺子喊,可是對面卻沉默不語,生氣的沙羽一把將手機甩在了地上,帶著保護外殼的手機應聲落地后遠遠地離開了沙羽的視線,而他也瞬間癱軟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之后便是失神的一天又一天。
沙老爺子似乎很忙,他也沒再打來電話,明明沙羽多希望他能打來告訴他他可以去下葬的地方看看,可是他什么都沒有等來,他也想不通為什么他爺爺不為自己唯一的兒子舉行葬禮?為什么要這樣將他匆匆下葬?難道就因為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污了他的名譽?
沙羽如今正在氣頭上,他自然不會體會到一個已經(jīng)前腳邁進棺材的老人突然間收到正值盛年的兒子猝然離世的消息時的悲痛,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孩子??!
然而沙羽的父親去世后就是沒有舉行葬禮,就連一場名義上會舉行的葬禮實際上也根本沒有發(fā)生,谷家沒有收到任何的葬禮邀請,殷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還有疏于聯(lián)絡的李家也是一無所知。
不止是沙羽被沙老爺子漠視了,就連被沙老爺子接到梅川的沙羽的媽媽也被他漠視了,她們在酒店里等了一天兩天三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直到突然間有個人出現(xiàn)在她們房間門口,她們才知道她們根本沒有最后和愛人和父親告別的機會,沙羽的媽媽哭暈了過去,小小的沙仙兒也只剩下了哭聲。
梅杜砂擔心沙羽,可是她卻無能為力,人死不能復生,一個外人說再多安慰的話,身處悲傷漩渦的人是不可能因此得到救贖的,就像曾經(jīng)的她一樣,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她希望沙羽可以走過這段難言的悲傷時光。
梅杜砂站在自家院子里的銀杏樹下,銀杏樹稀疏的綠色扇形葉子在隨風搖蕩著,梅杜砂低頭默默地祈禱著,她祈禱這一切能夠快點過去,祈禱她,沙羽,還有所有曾承受過難言悲傷的人都能快樂,都能夠快樂地走入成年的大門。
也許是沙羽終于意識到他耳邊的鈴聲太吵,也許是因為谷離煩人的堅持,已經(jīng)斷續(xù)響了快一個小時的手機終于被沙羽伸手扒拉到了身邊,他盯著上面的號碼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谷離,你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真的值得嗎?”
值不值得只有谷離自己知道,但是沙羽卻從內(nèi)心里感激谷離的此番行為,是他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活在某些人的心里,盡管他失去了父親,可是他還多了一個妹妹,還有那些擔憂著他的朋友。
“你終于……終于接電話了……”
“是啊,我終于接電話,你小子可夠執(zhí)著的啊,一直打個不停,都吵到我了……”
“吵到你了還不接,浪費我的電量……沙羽?”
“嗯?”
“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告訴你一件開心的事,我從今以后可是有個可愛妹妹的男人了……”
“哈哈……妹妹,好……好吧!羨慕呢!”
“你小子沒說實話……谷離,我……我很好,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p> 谷離沉默了,他已經(jīng)從沙羽的聲音里聽出他有多不甘心了,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他。
“沙羽,我也告訴你一件特別的事情吧!我應該會和我爸爸一起去梅川參加沙老爺子舉行的品鑒會,就是你和梅杜砂需要面對的那個……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再見面,你砂壺燒得怎么樣了?”
“真的假的?不過那個根本就沒燒……”
沙羽摸摸自己的腦袋,是啊,他還有一件愁人的事要考慮,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雖然沙羽的內(nèi)心里仍舊無比難過,但是他卻不想讓谷離聽出來,就這樣兩人聊了好久好久。
而沙羽父親葬禮的這件事看似就這樣地結束了,然而這僅僅只是一系列事件爆發(fā)的前奏而已,誰會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