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在腳下舒展,烈日在額頭鼎立,矗立在太陽與云朵之間的,是穿越者姜毅。
“3712天,十年零兩個月……終于有人來了?!?p> 姜毅振作精神,目光炯炯的望向腳下大地。
自己所能籠罩的領地盡頭,正有一隊人由遠及近的走來。
烈日炎炎下,這些人老幼相扶,步履不停。
前幾日北邊有火山噴發(fā),這才導致原始人絡繹不絕的路過這里,若非如此,他這片天地,是少有大規(guī)模原始人遷移的。
自他清醒之后的十余年間,最多只有三五成群的幾個原始人路過。
“這一次,希望能留下你們?!?p> 口中呢喃著,姜毅鼓起不存在的腮幫子,一口氣吹了過去。
微風起于九天之上,落在山川之間,老幼相扶的原始人頓覺舒爽異常。
“好舒服啊,首領,這里如此涼爽,我們就在這里駐扎吧?!?p> 一個小原始人用“嗚嗚”的語言對著部落首領說道。
天空中看著一切的姜毅笑了,心中贊這孩子懂事,將來或可稱王做霸。
“胡鬧,此處不時有雷霆霹靂,在這里駐扎,你是想我被雷霆劈死么?”
首領口中說著,兀自覺得不夠解氣,一腳踢在小孩子屁股上,把他踢得滾了一圈方才罷休。
“愚蠢,愚昧,愚鈍。”
怒斥三聲,姜毅便停了下來。
要說這雷霆山被忌憚,主要原因也在自己,但不怒斥此人幾聲,實在難平心中憤恨。
等氣消的差不多了,卻見眼前這隊人馬就要走出自己管轄范圍,心有不舍,便捏來云朵為他們遮住陽光。
“我覺得這里不錯,你看,微風剛過,云朵又幫我們擋住陽光,為什么不能留在這里?”
小原始人這次不敢跟族長說,只能與自己母親抱怨。
“快別說了,這里雨季總是煙霧繚繞,云彩一多,便雷電交加,族長不讓我們留下也是對的。”
那女原始人對著孩子一陣教導,完全不管天上的姜毅憤怒的撤去云朵。
雨季濃霧多,是姜毅在用雷電劈開雨水,雷霆則是姜毅為了掌握雷電的劈砍方向。
這些事情落到原始人口中,都成了危險不可久留的信號。
“你們若留下來,不知道我會對你們多好,朋友來了有清風,敵人來了有霹靂,你們怎么就不懂呢?!?p> 沒有再咒罵,姜毅只是有些無奈的嘆息著說道。
他太寂寞了,他想有一些人陪著他,哪怕不能溝通,哪怕不能交流,只是能看到,也是好的。
人是群居動物,他已經離群太久,久的,他都要忘記自己曾經是個人了。
沒人懂得姜毅的寂寞,下面的那一隊原始人更不懂,他們步履不停的繞著山腳走了過去,漸漸的走出他的領地。
“嗨?!?p> 長嘆一聲,望了一眼西下的太陽,姜毅再次呢喃出那段數(shù)字:“3712天,等日落日又升,便是3713天了?!?p> 數(shù)年前,姜毅穿越了,穿越成這方天地的一片天。
最初,他的思想朦朧,幾乎不能思索,像是植物人一樣生活著。
后來意識慢慢回歸,他也漸漸明白,自己變成了縹緲虛無的天,而且是只能管轄一片的一片天。
從那時起,他開始記錄時間,日落日升加一天,365天為一年,如今已經數(shù)了3712天,整整十年又兩個月。
十年間,他可以做到凝聚空氣中的水汽成云,也可憑空吹出清風,更能拿著兩朵云彩摩擦出雷電。
這些超乎尋常的能力曾讓他樂此不疲,每日專研,但日子久了,終究也就無聊了。
之后他更是開始嘗試修仙,想要納百川于體內,奪日月精華朔造靈體,結果無疾而終。
記憶中那些玄幻書中寫的方法,好似并不管用,臆想與現(xiàn)實,總是存在鴻溝的。
隨后,是無盡的寂寞。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萬物生生死死,他都見慣了。
日復一日的等待中,鴻鈞沒有出現(xiàn),三清不曾到來,女媧沒有補天,修仙者一個未見。
這不是他想要的世界,封神夢、修真夢都被打破,唯一留給他一絲希望的,就是被他每日清晨從旭日中拉出的一縷紫氣。
那些紫氣被他當做寶物,珍藏在一朵時時維持、永不擴散的云團中。
寂寞的日子,他只希望下面有一群人,哪怕不能交流,哪怕不能溝通,只是看著也是好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下方被他籠罩的梁山——他給起的名字——一直沒有人類蹤跡。
又過去一些年頭,終于有獵人出沒,這讓姜毅狂喜。
哪怕這些人只是裹著獸皮、拎著木棒的樣子,也好過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強。
然而這些人并沒有在這里久留,他們狩獵后就會離開,最多在這山上呆上一晚。
無聊的他,甚至于通過觀察三五成群的獵人交流,學會了這些原始人的語言,可這依舊不能改變他的狀況。
就這樣又過了多年,姜毅的精神在錯亂和平靜之間無限期的切換。
有時他會唱歌,有時嘗試睡覺,偶爾擺弄一下風雨雷電證明自己的不凡,但日子大多寂寞又無聊。
前世,他曾幻想過有一天,什么都不做,曬曬太陽,看看天空就很好,可如今日子真的這樣……人啊,永遠不會滿足。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到不久前,不知哪位路過的大神發(fā)善心,讓北邊的火山噴發(fā)了。
好多原始人像是被從河中炸出來的魚一般蜂擁而至,然后蜂擁而去。
多年來他玩弄雷電風雨的惡果顯現(xiàn)出來,這里被那些原始人看做生命的禁區(qū),沒人敢在這里逗留。
姜毅成了最卑微的老天,他在嘗試在線留人。
為一隊隊原始人送上微風,又用云朵為他們遮擋烈日,結果……
自己造的孽,果然都要自己細細品嘗。
一個多月,過去十幾個隊伍,卻沒一隊想要停留。
姜毅的心中苦澀,姜毅那不存在的腮幫子疼。
看著這些被火山和野獸折磨的不像樣子的原始人,死活不愿意留在這里的樣子,他有一種莫名的悲傷,卻無處與人述說。
就這樣又過了十余日天,終于再次有一隊人出現(xiàn)。
出于“禮貌”,姜毅送上微風,送上云朵,隨后目光向下凝視。
慘。
不,太慘。
這一隊原始人,大人只有幾個女的,多是身體傷殘,走路困難的模樣。
小的倒是有十幾個,可身上也多帶著血跡。
他們跌跌撞撞、驚慌失措的前行,見到梁山直接奔山上而去,目光還不時向后望。
“這是……經歷了什么呢?”
姜毅呢喃著,目光向他們來時的路上看去。
曠野之上,他只能遠視到一些身影在奔跑,像是幾個人,被野獸追擊。
他是一片天,可也只是梁山上的一片天,梁山大小,不過百公頃不到,他,也只有百公頃不到。
他的目光,只能凝聚在自己這片天的下方,可細致入微的觀察下面的一切,甚至聆聽下面的聲音。
但梁山范圍外的地方,他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