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之下,是一場風(fēng)暴與風(fēng)暴之間的較量。
千樺手心凝聚起濁氣,一下連著一下狠狠朝包裹著懷淵的黑霧擲去,卻沒有撞開絲毫缺口。容韞和鐘離覲的手心也涌動起靈力,他們臉上的表情猙獰又緊繃,仿佛那一團黑霧就是洪水猛獸。
懷淵沉寂許久,體內(nèi)一下子涌入的屬于魔神的浩瀚力量,讓她的身體本能地產(chǎn)生抗拒。可力量還在源源不斷注入,她的雙眸和嘴角都開始溢出血色來。
力量慢慢集合完畢,懷淵周身的風(fēng)暴柔和了下去,變成了環(huán)繞其身的黑霧。她慢慢睜開眼,紫色的豎瞳看起來詭異又陰鷙,像是蛇的眼眸。
千樺不管不顧上前,一把抱住她,卻被她輕輕一推推出去老遠。被她觸碰過的皮膚在灼灼發(fā)疼,像是被蛇的毒液浸潤著。
可他絲毫不在乎身上的疼痛,他又一次上前死死抱住她。她的浩瀚力量激蕩著他的五臟六腑,鮮血涌到嘴邊,千樺只是逼著自己咽下。
“放手。”懷淵冷冷地開口,她的聲音里還混響著一道低沉的男聲,滿是不容置否的威壓。
千樺不為所動,皮肉之苦于他而言,根本抵不過心中疼痛的絲毫。他直視著懷淵那雙陰冷的眸子,狠狠地說:“你以為你是誰?你又把我們當(dāng)什么?就因為你心懷天下蒼生,我們就得心甘情愿看著你去送死?”
“我再說一遍,放手。”
“你覺得我會放手么?”千樺低下頭來對她冷冷一笑,“除非你殺了我?!?p> 懷淵聞言,周身立刻炸開一圈黑氣,恍如銅墻鐵壁一般撞擊在千樺的胸口,他悶哼一聲,手臂上的力度有些松懈。
還不及他反應(yīng),懷淵就已經(jīng)飛速往窮欲之鏡而去,他猛地瞪大了雙眼,伸出去的手心只能抓住虛無一片。
懷淵調(diào)動起體內(nèi)所有的力量,太過邪惡的濁氣在腐蝕著她的血肉,可她卻感覺不到疼痛。她的眼里只有那一面古銅色的鏡子,余光卻在看著那個白發(fā)翻飛的男子。
她最后發(fā)出了一聲嘶吼,龐大的力量化為一柄利劍朝窮欲之鏡劈去,瞬間激蕩起了它同樣浩瀚的能量。
黑與金碰撞的剎那,整個極北之地都在顫抖,紫月隱入了云層之中,寒鴉撲騰著翅膀飛起。
懷淵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毀壞窮欲之鏡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來庇體,此刻的她與凡人無異,在這種力量的沖擊之下,或許會直接化為粉塵。
她早就料到了她的命運,不是死在戰(zhàn)場上,也會死在各種各樣的斗爭中。其實千年前她就死了,是命運垂憐她,才讓她又活了一天。
這么想想,倒也是滿足,只是她好像又辜負了一次千樺。他先前說一輩子不原諒她,也好,那便不原諒吧。
她最后扭頭往千樺的方向看去,卻發(fā)現(xiàn)眼前籠罩住了一片黑,鼻尖滿是千樺身上的清冷味道。
千樺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抱住了她,巨大的力量碰撞讓他幾乎昏死過去。他狠狠咬著下嘴唇,拼了命護住懷里的女子,他絕不會讓她出事,絕對不給她再一次丟下他的機會。
他的身后驟然閃爍起一陣紅光,緊接著,他聽見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然后整個大地都開始更加激烈地顫動。
懸在天上的紫月開始變得扭曲,它的光芒漸漸淡了下去,天邊竟然泛起了一抹霞色。紫月之境外的萬年冰川在一瞬間沒了蹤跡,肆虐的風(fēng)雪像是突然迎來了一場春,紛紛化為了淅淅瀝瀝的雨水,像是要洗滌走極北之地的污穢。
魔宮之中,千萬年來的第一束陽光照耀到了那個半跪著的白發(fā)男子身上。他的身邊,掉落了一柄銀白色的長槍。
他的懷里靜靜躺著一個女子,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嘴角和眼角都有刺目的血痕。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不堪,血色浸潤出來,一派死氣沉沉之相,說不出的狼狽可怖。
千樺將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冰涼的淚一滴一滴滾落到她的臉上,他的心已經(jīng)痛到麻木了,此刻唯一的感覺只??斩?。
“醒過來,懷淵,我求求你醒過來?!鼻宓穆曇舨蛔〉念澏叮拔⒌臉幼咏z毫不像那個萬人朝拜的鳳神,“你憑什么這么自私,憑什么每一次你都不愿意信我……”
“醒過來……醒過來……”
千樺不停地喃喃,容韞伸出手放在他的肩上,眼角也是濕潤一片。
太陽跳出了地平線,像個新生的孩童,好奇地看著這片它從未來過的土地。明媚的光線驅(qū)散了魔界的陰寒,魔族百姓第一次站在光里,熱烈的溫度同樣也攀上了他們的嘴角。
“好了……”千樺懷里的女子終于發(fā)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呢喃,“想休息一下都不行,沒死都要被你念死了?!?p> 千樺瞬間睜開了眼,他看見她半睜著的雙眸和嘴邊戲謔的笑容,巨大的喜悅一下子沖昏了他的頭腦。
她還……活著。
他的喉結(jié)翻滾了幾下,睫毛都在輕微顫抖。他再不顧身邊的容韞和鐘離覲,低下頭來狠狠地吻住她的雙唇。
懷淵感受到了他滴落在她臉上的淚水,心底柔軟一片。她抬起手臂來摟住他的脖頸,施施然閉上了雙眸。
他想,他再也不會松開她的手了。
而她,或許在這一刻才是真正的重生。
她的眼角滑落一顆淚水,順著她的側(cè)臉滴落到地上,暈開了一朵美好的花。
——————————
【無常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