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之境中,千樺已經(jīng)好幾日不曾合眼了。每每他陷入困倦之時,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黑晶之下的呼喚。
他用靈力暫時將黑晶的缺口堵了起來,而這也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辦法。紫月之境內(nèi)的靈力太少,他連壓制住體內(nèi)的濁氣都有些困難,更別提毀了這窮欲之鏡。
千樺眸色深晦,他站在黑晶裂縫邊上,沉思良久。
“……曲折坎坷,是非成敗,一念之間?!?p> 一念之間么?
千樺攤開手掌,上面跳躍著一團(tuán)血紅色的火焰,被紫月照耀的無比清冷的魔宮殿堂有了些暖意。
他垂眸看著那火光,紅紫交錯的光浮動在千樺的臉上,他的側(cè)臉如雕刻一般精致,纖長的睫毛掩去了眼里的寂寥。他負(fù)手收回火團(tuán),臉上慢慢露出戲謔的笑。
還有什么好猶豫呢?仙也好魔也好,走到了這一步,他已是兩手空空。
他抬腿往外走去,每走一步體內(nèi)的黑氣就肆虐一分。他不再用靈力來壓制,魔宮之外的黑潮飛速朝他而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進(jìn)濃稠的黑暗里,像是要為它們最尊貴的王上加冕。
他的眼前最后浮現(xiàn)出了懷淵的臉,她朝著他笑得張揚肆意,那一雙眼眸里,藏著九天之上的皓月繁星。
千樺閉上了眼眸,放任黑氣在他的體內(nèi)穿梭,將他僅存的靈力和仙識吞噬而凈。
黑霧散去,大殿內(nèi)只剩下了一個白發(fā)黑袍的男子。他滿頭華發(fā)垂背,昂揚著頭面向紫月,下顎鋒利的線條不知曾被多少女子深深著迷。只不過,一切都已成了過往云煙。
垂掛的紫月大放著光芒,迎接著魔尊重回世間。
突然,空氣中炸開一簇紅光,接著是一陣嗡鳴。千樺扭頭看去,竟是那柄赤焰槍。
他伸手去抓,赤焰卻如初見時那樣與他玩起了躲藏的游戲,只不過那時它只想逗一逗他,而這一次,它是真真正正的不愿意被他觸碰。
千樺收回了手,嘴角露出一抹苦澀:“連你也要離開我么……罷了,千年前我就已經(jīng)不配做你的主人了,事到如今,也只是更甚?!?p> 他甩袖轉(zhuǎn)身,面上又是一派冰冷:“你走吧,往后,都不要再來魔界了。”
赤焰像是能聽懂他的話,停頓了片刻便化為一抹赤紅,如流星一般飛掠而去,不帶一絲猶豫和不舍。
這下,他可真成了一無所有之人了。
千樺薄唇輕輕勾起,自嘲似的笑了。他展開了雙臂,濃郁的黑氣自他手心涌出,黑色的血脈如藤蔓一般攀上他的脖頸和側(cè)臉。來自魔尊的浩瀚力量讓整個紫月之境都顫抖起來。圣潔的白和污濁的黑交織在一起,讓他看起來不倫不類。
黑霧如龍,千樺雙手猛地往前一推,黑龍便咆哮而出,直直往裂縫之下而去。窮欲之鏡開始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劃啦著巖石,又像是飛蟲臨死前盡全力的一聲吱叫。
那些聲音穿透了千樺的耳膜,企圖激蕩起他深埋心底的欲望。千樺全神貫注,不敢有片刻的分神,他做不到真正成為一個無欲無求之人,他能做到的,就是掩藏住自己的內(nèi)心。
力量釋放到了極致,整片極北之地都開始顫動,魔界的百姓們惴惴不安,紛紛閉戶不出。就連紫月之境外的風(fēng)雪都比以往更盛,冰霜如利刃一般切割著天地。
千樺的黑袍在獵獵作響,滿頭白發(fā)也飄散在空中,他的喉間發(fā)出陣陣嘶吼,丹鳳眼里是滔天的狠戾和殺氣。
黑晶之下突然金光乍現(xiàn),一面破碎的銅鏡破土而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飛至千樺的眼前。千樺只來得及看見鏡子里自己難以置信的表情,接著天地倒轉(zhuǎn),他就被吸入了鏡中。
九天之上的天宮中,執(zhí)掌占卜一職的仙君急急忙忙往青云峰趕去,他占卜用的輪盤,早已碎成了四瓣。
這是大兇之兆,象征著天地又將迎來四分五裂的劫難。
誰都不敢保證,天下究竟還能太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