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韞和千樺被關(guān)在軍營最外圍的兩個小營帳里,每日都有四位士兵輪番守著,三天了,他們二人都沒有一絲一毫服軟的痕跡。
懷淵早就在那兩個帳子周圍布下了陣法,他們在陣法里根本不能使用靈力,連最基本的吸納吐氣都無法做到。三天了,懷淵硬是沒給他們送一口飯一口水,他們也完全不能用靈力維持身體的狀態(tài)。
懷淵在逼他們,同時也是在逼自己。
說不心軟是不可能的。終于,在第三天的夜里,懷淵竟然夢見了他們兩個被活活餓死在軍帳里。她猛地一睜眼坐起身來,重重地喘著氣。
她翻身下床,隨手拿了一件墨色的衣袍披上,往外走了出去。
北界的夜晚黑的很純粹,天和地都融合在一起,咆哮的風(fēng)聲如一只伺機(jī)而動的猛獸,隱匿在山丘的另一側(cè)。
軍營里只亮著寥寥幾簇篝火,十幾個守夜的士卒握著兵器成對地走來走去。懷淵嫻熟地繞過那些士兵,來到了千樺和容韞關(guān)禁足的帳子前。
看守的兩個小兵見到她,恭恭敬敬地朝她拱了拱手,輕聲叫了聲“長寧將軍”。懷淵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然后挑起簾子走進(jìn)了其中一個帳子里。
這關(guān)禁閉的帳子不似其他的營帳,這里面沒有燈沒有床,也沒有任何可以取暖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在地面上搭了個棚子,除了一塊木板可以躺一躺以外,其余什么都沒有。
她一進(jìn)來就看見了千樺,他沒有睡覺,而是背對著她長身玉立,就算是這樣潦草的背景,也掩蓋不了他出塵脫俗的氣質(zhì)。
懷淵沒有說話,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也靜靜地站在一旁。
她其實自己都在矛盾,她想陪在千樺身邊,可是她又不希望千樺來北界。
她知道千樺傲氣,所以她覺得氣一氣他或許他真會離開,可是她也忽略了一點,千樺也很倔強(qiáng),倔強(qiáng)程度甚至更甚于她,他認(rèn)定的事情,絕不會輕易放棄。
懷淵輕輕嘆了口氣,氣息聲在這夜里格外的清晰。
“師父?!鼻迳硢〉纳ひ繇懫?,率先打破平靜。
懷淵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又掛上一抹淡漠的笑:“千樺,你不該來這里。”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可對我來說,身份的暴露和把你一人丟在北界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么?!?p> “我有部下,有軍隊,我還有青云劍,我沒什么好讓你擔(dān)心的?!?p> “懷淵……”千樺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帳子外面篝火的暖光微微滲透進(jìn)來,流淌在他那張精致立體的臉上,“你什么時候可以不把我當(dāng)作小孩子……”
懷淵看著他略有些清瘦的臉,千樺深邃的眼神好似閃爍著星辰。他朝她走過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墻一般屹立在她面前,在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千樺俯下身來準(zhǔn)確地噙住了她的雙唇。
懷淵愣了片刻,慢慢感覺到了唇上傳來的冰涼的觸感。他極小心地環(huán)住她的腰身,嘴唇在輕微地顫抖,好似正在吻著世間最脆弱而又最彌足珍貴的寶物。
半晌,他離開她的嘴唇,將額頭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抱著她的力道卻加大了幾分。懷淵聽見千樺沉沉的呼吸,心尖好似被一片羽毛來回挑撥著,又酥又麻。
“別讓我離開你……”千樺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聲帶的細(xì)小震動讓懷淵心里酸澀又柔軟。
千樺的發(fā)絲鉆進(jìn)她松垮的衣領(lǐng)里,有些癢癢的。她想,她怎么就這么抵擋不住他的溫柔,又怎么會這么貪戀他的懷抱呢……她怕是再也拿他沒辦法了。
“罷了……”她伸出手輕輕抱住他,慢慢閉上了雙眼,“罷了?!?p> 次日,容韞和千樺被解除了禁足,所有的將士們都為此感到高興,唯有鐘離覲,沒有人能看穿他微笑下的暗云翻滾。
懷淵最擔(dān)心的,還是狼?。他一定已經(jīng)知道了千樺的到來,若是他將鳳凰一事宣揚出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她原先也去尋過狼?,可普禎跟她說,狼?這幾日都呆在劍里,一次都未曾出來過。有自己意志的劍靈可以不受主人的控制,也就是說,如果他自己不想出來,那就完全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懷淵只得吊著一口氣,日日關(guān)注普禎的動向。
普禎本就一介粗人,他見懷淵的眼神總是往他身上飄忽流離,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堂堂七尺男兒卻被嚇的整日窩著身子走。
他也不是沒問過為何懷淵會這般看他,那日他遇上千樺仙君,偷偷摸摸問了一句:“仙君,你說長寧將軍為何總是用那種眼神看我,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千樺聞言,臉色驀地沉了下去,嘴上卻張口就來:“近日她研究了個新的陣法,正好缺人試驗試驗?!?p> 普禎臉都綠了,胸膛猛地起伏起來:“什么???將軍竟然直接用活人做實驗!多……多謝仙君告知?!?p> 千樺“嗯”了一聲,一臉漠然地往懷淵的帳子去,留下普禎一人在原地凌亂。
帳子里的懷淵突然打了幾個噴嚏,千樺恰好撩了簾子進(jìn)來,便柔聲問她:“怎么了?傷風(fēng)了?”
懷淵揉了揉鼻子,說:“唔,可能吧,這北界可真夠冷的?!?p> 千樺手心涌出了些許金色,不動聲色將帳子里燃著的炭火溫度升高了些。他垂眸不甚在意地說:“你在帳內(nèi)多多休息,別生病了,將士那邊你也別操心了,扶蒼副將會管理好的。”
懷淵感受到了溫度的提升,舒服得發(fā)出一聲輕嘆,沒多想就應(yīng)了下來。
千樺拿起她桌上的陣法圖垂眸看著,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