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懷淵向千樺表明心意之后,她愈發(fā)覺得懊惱,她從不知千樺會這般粘人。
早晨起來,千樺就已經做好了粥,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等她。偏偏他還要裝作一副“順便”的樣子,拿著塊不知哪里找來的帕子,一邊擦拭著赤焰槍,一邊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說:“師父,你起來啦?我早飯燒多了,你要不要吃?”
懷淵看著千樺春水般的雙眸,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硬著頭皮飛快地干了那碗粥,然后放下碗就往院子外走去。
千樺跟在她身后,她要是坐在月牙閣外的巨石上,千樺就在她旁邊吸納吐氣;她要是想在月牙閣邊上走一走,千樺就在月牙閣外舞赤焰槍,一邊舞槍還一邊小心靠近她的方向。
而下午,懷淵喜歡拿本陣法圖坐在書房里研究,千樺就很自覺的煮了茶給她送去,陪她一起喝茶看書,茶喝完了千樺又接著煮,煮好了又繼續(xù)喝。
當懷淵第三次小解回來時,終于忍無可忍了。
她沖著書房里捧著一本古籍優(yōu)雅品茶的千樺齜牙咧嘴地喊道:“你再給姑奶奶灌一口茶,姑奶奶就把你趕出青云峰去,你聽到了沒!”
千樺似乎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大動肝火,俊美的臉龐上一片茫然。
他放下捧著的古籍,小心翼翼地問她:“是茶不合你口味么?苦了還是不夠入味?你告訴我,我去重新煮一壺來。”
懷淵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拼命深呼吸,好半晌,終于擠出幾個字來:“你、給、我、出、去。”
千樺眼角耷拉了下去,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偏偏他還什么話都不說,乖乖地放下書來往外走。
懷淵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模樣,不知怎么就覺得自己真不是個人,饒是再有氣也撒不出了,心里反倒還一陣一陣的自責。于是在千樺與她擦身而過之時又伸出手來攔住他,妥協(xié)道:“罷了,你回去繼續(xù)看書吧?!?p> 千樺的眼神里飛快掠過一抹笑意,他知道懷淵最吃這套。只不過他面上還是那副無辜的樣子,看向懷淵的時候,那雙蕩漾著秋波的丹鳳眼還可憐兮兮地眨了眨。
真是要命了。懷淵心里想到。
“好了好了,你別這么看我。”懷淵抬起手來像摸小狗一樣胡亂揉了揉千樺的頭頂,千樺見得逞了,趕緊得寸進尺抱了懷淵一把。懷淵毫無防備,整個人突然就被千樺扎扎實實地裹進了懷里。她正準備發(fā)飆,千樺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松開了她,丹鳳眼里笑意盈盈的,嘴上還討好似地說了聲“謝謝師父”。
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竹簡滾落的聲音,懷淵一扭頭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容韞,她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容韞咽了口唾沫,飛速撿起了地上的竹簡,逃之前還不忘加上一句:“師父,我什么都沒看到!”懷淵聽了他的話,只覺得胸悶。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日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卻單純美好。千樺以往的人生經歷過了太多的黑暗與寂寥,這段不足一個月的美好時光,每分每秒他都想要牢記珍藏。
他睡的很淺,幾乎每夜都會醒來,每次睜眼看見窗外的那輪懶散的明月,他就會無比感恩現(xiàn)在的生活,無比慶幸他能陪在她身邊。
可是美好的東西往往短暫,千樺不知道的是,在以后很長一段歲月里,他與懷淵都沒有再見面,他甚至都不敢再回憶青云峰上的點點滴滴。他的生活依舊寂寥無望,也再沒有看見過這樣明媚皎潔的月光了。
十月初十,盛夏早已過去,秋意綿綿,整座青云峰都開始起伏著枯黃。月牙閣的門,再一次被不速之客敲響了。
門依舊沒有上鎖,“吱呀”一聲被推開。身穿靛青色衣袍的男子又一次踏入了院中,環(huán)視一周之后,將視線放在了坐在石桌旁的女子身上。
懷淵沒有太過驚訝,她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他。千樺和容韞聽見聲響后,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阿覲,你來了?!?p> 鐘離覲溫文爾雅地笑了笑,他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大梁皇帝的那種威儀感,反而讓人覺得溫潤如玉、平易近人。
他輕輕開口說:“懷淵,是我失禮了,一而再地不請自來。不過,不知這一次,我是否可以厚顏討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