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從昨夜拾完柴火回來之后,容韞就覺得懷淵和千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
說不上具體的來,只覺得有些微妙。但是仔細端詳他們倆,又好像還是原先的樣子。
懷淵依舊喜歡逗弄千樺,看他紅著臉惱羞成怒的樣子,然后像個女流氓一樣哈哈大笑。
千樺也依舊冷的像一座冰山,那雙丹鳳眼只有在看向懷淵的時候才有些許溫度。
容韞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當(dāng)是自己多慮了。
白日里的沙漠像是被火烤過一般,悶熱得連一陣風(fēng)都是奢求。而狄民居住的地方依舊熱鬧,街兩旁擺滿了各種小攤,為數(shù)最多的就是烤肉的攤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熏肉的焦香,原本不寬敞的道路也被炭火烤得更灼熱了幾分。
千樺的本體是燃著熊熊三昧真火的鳳凰,這樣的溫度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依舊是神清氣爽地走在街上。
而懷淵和容韞的狀態(tài),顯然就沒有千樺這般好,不能用靈力維持的他們就像兩簇蔫了的秧苗,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滾下來,額角的發(fā)狼狽地糊在汗?jié)竦哪樕稀?p> “師父,我不行了,以前戰(zhàn)場上怎的沒覺得有這么熱?!比蓓y大喘著氣,手掌不停地往臉上扇著風(fēng),“前面那個鋪子有遮陽篷,不如我們上那休息休息吧?!?p> 懷淵熱的連話都不想說,只敷衍的“嗯”了一聲,便向那鋪子走去。
三人選了個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懷淵叫了壺她心心念念好久了的離人醉。
身穿狄服的老板娘把酒端上來的時候,用中原話問了一句:“三位客官,可是大梁京城人?”
懷淵仰起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何以見得?”
老板娘把酒放下,雙手搓了搓圍裙,露出一個友善的笑來:“我沒有惡意,我只是看你們的長相還有氣質(zhì)隨口一猜而已。說起來,我也在京城呆過幾年,真是有些懷念。”
“難怪你的中原話說的這樣好?!比蓓y附和道。
婦人沒有離開,而是有些緊張地繼續(xù)問道:“不知三位認不認識一個叫季青的男子,四季的季,青春的青,現(xiàn)在估計也有五十余歲了?!?p> “季青?”容韞皺了皺眉,“我還真認識一個叫季青的副將,只不過他三年前便戰(zhàn)死了?!?p> 婦人面色刷的一白,雙唇顫抖著重復(fù)他的話:“戰(zhàn)……戰(zhàn)死了……”
懷淵見她這副神色,出言安慰道:“或許那個副將不是你要找的季青……”
“不,季青他,確實是在軍中……”婦人打斷了懷淵的話,面上一派悲痛,“我回到塞北以后,每看見一個中原人便會這般詢問。說到底,還是我負了他……如此也好,以后也不用再擔(dān)心了。多謝三位客官的消息,這壺離人醉酒當(dāng)是我答謝你們的。如此,老婦便不打擾了。”
說罷,那婦人便有些磕絆地離開了。
懷淵沒多說什么,只斟了小半碗酒,仰頭一口喝干。
酒沒有想象中的烈,剛下肚時竟還有幾分清甜的果香,喉嚨也只是一陣酥麻,可還沒來得及細品余味,肚里的酒卻如沸騰一般,辛辣和香醇相輔相成,齊齊涌上來。
離人醉,意不在醉身,而在醉心。
“果然好酒?!睉褱Y砸了咂舌,由衷發(fā)出一聲慰嘆。
酒是好酒,卻不可貪杯。
懷淵沒想過這酒的后勁會這般大,一連叫了三壺,大半都入了她腹。容韞也是個愛喝酒的,一不小心也醉了七八分。而千樺的自制力向來很好,只喝了一開始懷淵逼他喝的小半碗,所以他成了唯一清醒的那個。
老板娘見其中二人醉的不輕,十分好心地邀請他們?nèi)ニ覍⒕鸵煌?,千樺也?dān)心今夜二人的狀況,便答應(yīng)了。
因為之前受了懷淵的吩咐,在人界不準用靈力,他只好和老板娘一起把爛醉如泥的容韞和懷淵架回去。好在老板娘家并不遠,容韞和懷淵也很安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
一進門,千樺和老板娘便把不省人事的兩人先放在一旁,婦人手腳麻利地收拾出了一間房。
她看著站在屋子中間的千樺有些歉意地說道:“家里條件有限,今晚只能委屈三位擠一擠了?!?p> 千樺微微一頷首,聲音淡然又低沉:“不礙事。今日多謝老板娘了?!?p> 婦人笑了笑,走的時候不忘掩上門。
千樺正頭疼該先搬誰,容韞便“唔”了一聲醒了。他用力地睜開一半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啊,師弟,這么晚了還不睡?”說完,他站起身來搖搖擺擺地走到床榻邊上,“啪”地躺下,鼾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千樺嘴角抽了抽,又把目光放回懷淵身上。
懷淵睡的很沉,臉上是少見的嬌憨模樣。她似乎睡的不舒服,眉頭皺了皺,嘴里還在嘟囔著什么。
千樺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把她打橫抱起。
她比千樺矮大半個頭,一個多月的戰(zhàn)爭也讓她本就瘦削的身影變得更為單薄,此刻在千樺懷里的她,小的就像一只溫順的貓。
她有些發(fā)燙的臉貼在千樺的胸膛上,呼出的熱氣隔著薄薄的布料灼燒著他的皮膚。
千樺穩(wěn)穩(wěn)地把她放在塌上,抽出手臂正想要起身,身下的女子卻毫無征兆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千樺猛地睜大雙眼,紅潮迅速攀上他的臉龐。女子收了收手臂,他被她拉的幾乎倒在她身上,如墨的青絲傾瀉下來,掃過她的臉龐。
她毫無征兆地就睜開了眼,千樺看見了她眼里驚慌失措的自己。
“我聽見了,千樺?!彪m是醉的不輕,懷淵說話卻還是很清晰,“你的心跳得很快呢?!?p> 還不及千樺反應(yīng)過來,他脖子上的壓力就消散去。
她舒服地翻了個身,呼吸綿長又安穩(wěn),仿佛不曾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