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比~知秋直接推門而入,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找我什么事?”
對于自家弟弟的態(tài)度,葉楓早就習(xí)以為常。他抬了抬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青衣道:“小知秋,你看誰來了?”
葉知秋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青衣,“你放了她!”
葉楓作苦惱狀,很是無奈地道:“哥哥倒是想放,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走啊?!?p> “什么時候?”葉知秋握了握拳,“你什么時候開始和葉楓串通一氣的?”
青衣如實道:“回少主,是屬下被左使綁到太陰山之時?!?p> “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就一直盯著我看,原來那個時候你就叛出師門了!”一想到她之前接近陳無憂是別有用心,葉知秋就覺得惡心,“嵐姐姐救過你!你竟然想要殺她!”
“救過我又如何?”青衣眼眶泛紅,發(fā)出一聲冷笑,“只要她奪走了屬于我的東西,就該付出代價!”
葉知秋嗤笑著道:“你說的是云兄吧?他從來就不屬于你,一切都是你的妄想罷了?!?p> 葉楓突然道:“青衣,你下去吧?!?p> “……是。”
“哥哥以為你見到她會很開心的?!比~楓隱去眸底血色,溫聲哄道:“是哥哥錯了,知秋不要生哥哥的氣好嗎?”
葉知秋最聽不得他溫言軟語,臉上慍色不禁消去大半,“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你想救我,為什么一定要取嵐姐姐的性命?”
葉楓走下石階,來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道:“水仟嵐有百毒不侵之身,用她血肉為引加甘草入藥,或可解你體內(nèi)千機毒?!?p> “不行!這太殘忍了!”葉知秋用力甩開他的手,“我與嵐姐姐無冤無仇,怎能這般害她!更何況你也沒把握這種方法一定能解千機毒不是么?如果……如果無憂知道了,她會恨死我的!”
葉楓暗下眼眸,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碰他,“你很在意那個小丫頭?”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交下的第一個朋友,也是除了你以外唯一一個讓我感受到溫暖的人?!比~知秋看著自己的手心,回憶起陳無憂握住他手時的音容笑貌,低聲道:“我不想讓她討厭我?!?p> “哥哥知道了。但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哥哥也必須試一試?!?p> “哥……”葉知秋踮起腳抱住他的脖子,“你已經(jīng)為我活了半輩子了,我求你……弟弟求你,為你自己活一次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葉楓怔了片刻,而后微微彎腰回抱葉知秋,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時光。
次日將午之時,玉蘭宮內(nèi)。
陳無憂瞧著眼前這個管自己叫“師叔”的男子,看上去已近弱冠之年,卻拜了夏茗為師,這個年歲的男子正常來說不都應(yīng)該想做蔣玉、陸塵的徒弟嗎?難道說師傅、師伯已經(jīng)老了,所以魅力無存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才出宮兩個月而已,夏茗就收了徒弟,還收了個比自己大上許多的徒弟。
聽二師姐說,他叫褚絮,是二師姐在宮外采草藥時撿回來的,當(dāng)時褚絮身中劇毒昏迷不醒,若非二師姐心善,將他帶回玉蘭宮好生照看,這人此時恐怕已進(jìn)了閻王殿。
褚絮醒后便執(zhí)意要拜夏茗為師,夏茗左右無事,正愁打發(fā)時間,便收他為徒,傳他救人解毒之術(shù)。
褚絮生得兩道劍眉,應(yīng)是極具攻擊性的長相,卻又有一雙多情的眼睛,時而看起來凌厲似劍,時而又像一汪清泉,看上去純粹無害。
她看不透這個人。
陳無憂想起了什么,飽含期待的看向夏茗,“二師姐,你能解千機毒嗎?”
夏茗啜了口茶道:“師傅都解不了的毒,我如何能解?”
陳無憂失落的低下頭,“難道知秋真的只能等死了嗎?”
夏茗嘆道:“人各有命。”
蔣玉身邊的宮女走過來,行完禮后俯身對水仟嵐小聲說了些什么。
陳無憂好奇道:“怎么了?”
水仟嵐起身,“師傅傳我去玉蘭殿。”
“哦,那你快去吧。”陳無憂又恢復(fù)成無精打采地模樣。
褚絮道:“師叔……”
“停!”陳無憂郁悶地道:“你不要喚我?guī)熓?,我聽著別扭!”
褚絮無辜的看向夏茗,“不叫師叔叫什么?”
夏茗淡淡地看了陳無憂一眼,“輩數(shù)不可亂?!?p> “師姐……”陳無憂更覺煩悶。
水仟嵐隨宮女來到玉蘭殿時,蔣玉正與陸塵吃茶下棋。
“仟嵐拜見師傅師伯。”
蔣玉沒看她,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白棋,他思考著應(yīng)該將手中棋子落在哪里,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仟嵐啊,你師伯非要跟為師討個說法,為師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親自跟你師伯說合適?!?p> 水仟嵐不解:“什么說法?”
陸塵冷哼一聲,“你拐了我寶貝徒弟的心卻不肯負(fù)責(zé)的說法!”
蔣玉落下白子,瞪著陸塵道:“明明是你徒弟先動的心思!”
水仟嵐:“……”
“我不管!”陸塵動手悔了棋盤,“我只知道我的寶貝徒弟吃不好睡不好,一心都系在你徒弟身上,你徒弟卻冷漠至極!根本就不考慮若宸的感受!”
“下不過我就悔棋!”蔣玉拍了下棋盤,上面凌亂的棋子都跟著震了震,“你也就這點出息!”
“你少污蔑我!”陸塵也大力拍了下棋盤,“誰下不過你了?”
兩人互瞪半晌,誰也不肯認(rèn)輸,不想棋盤從中間裂開,黑棋白棋散落一地。
一旁的宮女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去撿棋子。
蔣玉站起身來,沒好氣地道:“看你干的好事!”
陸塵哼道:“你也有份!”
兩人誰也不理誰,直到宮女撿完棋子,將斷裂成兩截的棋盤拿了下去,他們才想起來殿里還有個水仟嵐。
“咳咳?!笔Y玉重新坐下來,虛握著拳放在嘴邊故作穩(wěn)重地咳了兩聲。
陸塵道:“師伯聽周洋說,在云若宸跟你表明心意后,你對他就越來越冷淡,這是為何?”
“師伯,弟子身上還背負(fù)著情劫與天劫兩道劫難?!彼獚勾瓜卵垌?,神情落寞地道:“天命難違,弟子尚且不知自己能活到幾時,又怎能坦然接受師兄的傾慕之情?!?p> “為師昨晚已經(jīng)算過了,云若宸便是你此生情劫。”蔣玉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她,“你們注定要綁在一起?!?p> “師傅……”水仟嵐忽地抬起頭來,顫著聲音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為師自然不會騙你?!?p> 水仟嵐雙膝一彎,“砰”的一聲跪在蔣玉面前,“求師傅告知弟子,如何能安然渡過這道情劫?!?p> “為師也很想幫你,但為師只會算卦,不會解卦……”
卜卦已是逆天而行,倘若他再強行解卦,只怕會折損陰德。
陸塵嘆息一聲道:“水仟嵐,你可心悅于他?”
“弟子……”
屏風(fēng)后有人倒下。
站在屏風(fēng)旁的宮女臉色焦急地道:“宮、宮主,云公子他服毒了!”
“什么?”陸塵立即往屏風(fēng)處走去,“你這孩子怎么會做這種傻事!”
云若宸虛弱地喚道:“仟嵐——”
水仟嵐愣在原地,待反應(yīng)過來時已是紅了眼眶。
“仟嵐——”
水仟嵐連忙起身跑過去,看見面色慘白的云若宸后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那種害怕失去云若宸的感覺幾乎要將她壓垮。
云若宸猛地吐出大片鮮血,他勉強露出個微笑,向水仟嵐伸出一只手,“仟嵐,抱抱我……”
水仟嵐走過去,將他的上半身攬進(jìn)自己懷里,“……解藥呢?”
聲音竟是連她自己也未料到的沙啞。
云若宸卻是不答,而是放松的癱在她的懷里,“既然我是你的情劫,那我死了,這情劫便解了,只可惜……我以后再不能護(hù)你。”
水仟嵐用力抱緊他,不斷涌出的淚水落在云若宸的臉上,“解藥!”
“能看到你為我落淚,真好?!?p> “解藥!”水仟嵐顫聲道:“云若宸,你一定有解藥的對不對?”
“看著我快死了,你心里很難受吧?”云若宸皺起眉頭,“你受傷的時候,你為了不連累我而想要推開我的時候,你無法坦然接受我對你的愛意的時候,我的心里就如你現(xiàn)在這般難受……”
“我錯了!”水仟嵐忽然喊道。
看著云若宸吐這么多血,她的心好疼……
“我不要你死!”
“我錯了!我不該推開你!我不該說那些狠話傷你的心!”
“我……”
云若宸抬起一只手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龐,“你知道我真正想聽的是什么?!?p>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說出來吧?!彼χ?,牙齒上沾有刺目的血跡,虛弱的聲音帶著蠱惑意味。
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為了不連累云若宸,必須要推開他。
不,那并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她的心里在很早之前就筑起了一座城池,密不透風(fēng),且堅不可摧。
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她的心里有萬千重迷霧,那些迷霧籠罩在城池上方,陽光透不進(jìn)一絲一毫。
她一直緊閉著城門,不讓任何人進(jìn)來。
她用冷漠鑄成盔甲,將所有人的關(guān)心疏離在外。
好像這樣,她就能保護(hù)好自己,保護(hù)好所有人。
但日子久了,她卻越來越覺得孤獨,也越來越渴望溫暖的光芒。
她想,如果有人肯為她撥開這重重迷霧,愿同她一起共赴黃泉,那么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愛上這個人。
好在,她沒有等太久。
佳寧吖
水仟嵐:仟同“千”,嵐取迷霧之意,所以仟嵐的意思就是千重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