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水仟嵐有些愧疚的望著昏迷過去的云若宸,臉上難掩擔憂之色。
這個人白日里還肆無忌憚的在龍飛面前和自己表明心跡,囂張的說讓自己禍害他一輩子,現(xiàn)在卻面無血色的昏迷在床上……他的傷口仍有鮮血在流,而她只能默默的看著,救不了他,亦不能分擔他的痛苦,這種無力感深深的包圍著水仟嵐,讓她既自責又害怕。
要是云若宸沒救她就好了,要是……要是受傷的是自己就好了。
她看不出來云若宸中的箭上是否帶了毒,他慘白的臉色讓水仟嵐感到不安。她本不想連累任何人,卻還是連累了云若宸。
她開始后悔小時候沒有跟師傅好好學習醫(yī)術。
蔣玉收她為徒,教她劍術,為她尋來紅璃鞭,傳她心法,替她卜算命運,一心想把畢生本領盡數(shù)傳授于她,她卻有負所望,不肯學卜卦之術,也不愿學醫(yī)術。不學卜卦之術,是因她不想知曉未來,更不想被命運左右。不學醫(yī)術,是因普天之下能傷她之人寥寥無幾,在水仟嵐看來,她既然不會受傷,便沒必要去學醫(yī)術。好在她二師妹夏茗喜歡卜算天命和治病救人,蔣玉見夏茗有心學習,這才沒逼著她學。
看著昏迷不醒的云若宸,水仟嵐第一次后悔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武功再高又如何?無人可敵又如何?面對受傷的云若宸她還是無能為力。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那位大夫才背著藥箱趕來。他拜過云清和鳳羽,凝神檢查云若宸后背的傷勢,半晌后,他放下藥箱伸手去解云若宸的衣裳。
葉知秋見狀急忙伸出一只手擋住陳無憂的視線,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大夫拔了射進云若宸脊背里的那支箭,又給他止住血,包扎好傷口,才給他披上衣裳。
大夫道:“莊主和夫人請放心,此箭無毒,不會危及少莊主性命,但少莊主失血過多,需靜養(yǎng)十余日才可恢復?!?p> 鳳羽聽完大夫說的話后總算放下心來,命身邊的丫鬟送走大夫,對周洋等人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若宸?!?p> 待周洋等人一一走出門外,云清上前一步攔住正要離開的水仟嵐,那雙和云若宸有幾分相似的眼眸淡淡的看著她,用不容拒絕的口吻道:“還請水姑娘留下,我想若宸醒來后最想見到的一定是姑娘你?!?p> 水仟嵐不明云清是何意,但云若宸是為救她才受的傷,她理應留下來照顧他。況且,她其實并不想就這樣離開。
三個人守在云若宸的房間里,皆是沉默著。水仟嵐神色疲憊,眼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困意,她筆直的站在云若宸的床邊,一站便是好幾個時辰,期間不曾坐下過,竟也感覺不到累。
直到夜半子時,云若宸才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鳳羽那張充滿擔心的臉,她就坐在自己的床前,兩手還用力握著自己的左手。
見他醒來,鳳羽緊張的神色稍緩,站起來去給他倒水。
云若宸這才看見站在他床邊的水仟嵐和坐在桌前的云清。
鳳羽扶著他坐起來,把杯子遞給他,“來,喝些水吧?!?p> 云若宸接過杯子一口喝完,對鳳羽溫和的笑了笑,“娘,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p> “你做得很好?!兵P羽從他手里接過杯子放到桌子上,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水仟嵐,“夜色已深,既然你有水姑娘照顧,娘和你爹就先回房歇息了?!?p> 云若宸眼里略有幾分無奈道:“爹娘慢走?!?p> 待云清和鳳羽走后,水仟嵐在他床前坐下,斂下眼眸問他:“為什么要替我擋下那一箭?”
云若宸看著她緊皺的眉頭淺淺地笑了,嗓音沙啞道:“怎么,你心疼了?”
水仟嵐后知后覺的想,方才那種感覺,算是心疼他吧?
“以后不必如此。”水仟嵐低了低頭,避開他充滿戲謔的目光,“在生死攸關之時,你大可以棄我而去,我不會怨你。”
云若宸擰起眉來,俊美的臉上已無一絲笑意,眸子里透出些被他抑制著的怒火,“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依賴嗎?”
不是不值得,而是她不想再看到云若宸因為自己受傷。
水仟嵐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垂下眼眸黯然不語。
云若宸會救水仟嵐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當時他根本沒來得及思考那支箭是否帶了毒,又是否會射中他的心臟,他已為她忽略了生死。在箭射過來的那一刻,他一心想的是如何保護好她。
他從來惜命,可水仟嵐對于他來說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他以為,自己待她如此,就算是塊木頭也該明白自己的情意了。可水仟嵐不但不肯依賴他,甚至是刻意躲避著他的感情。
她究竟是不愿依賴于他,還是有意將他從身邊推遠?
半晌,云若宸忍下滿腔怒火,聲音清冷地道:“你放心,這點傷算不了什么。”
水仟嵐聽后狠皺了下眉頭,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就算不了什么?
水仟嵐反問道:“既算不了什么,我受了這傷又有何妨?”
云若宸聞言眉頭皺的更深,“這傷在我身上可以,在你身上,不行!”
水仟嵐看著他那幽深而又飽含深情的眼睛微微失了神,心里莫名生出些暖意,那股暖意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甜,擠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憂慮和不安,把她的心口一點點的占滿,直到她心中所思所想全是云若宸。
他竟這般在乎自己……
看著水仟嵐失神的雙眸,云若宸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去。
水仟嵐一時愣住忘記反應,怔怔地看著云若宸的唇貼了過來。
那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云若宸并沒有深入,察覺到水仟嵐開始抵抗后便很快離開了她的嘴唇。
水仟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來,低眸時正對上云若宸的雙眼,她看得真切,那雙眸子里分明有幾分得意。
她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只好故作鎮(zhèn)定的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水仟嵐離開的背影,云若宸的眼眸暗了暗,他早就想這么做了。
水仟嵐關好門走了出去,她的心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亂過,她的唇間還殘留著云若宸的氣息,好像云若宸就在她身邊一樣。
這個吻……她并不討厭。
她甚至,有點喜歡云若宸的氣息。
“我還以為你要留在這里過夜呢?!鼻嘁聫臉浜竺孀叱鰜恚Z氣不善道:“師姐,我不明白,師兄為什么會喜歡上你這樣冷漠的人?!?p> 水仟嵐眸光冷淡的看著她,不作答復。
“師姐,你覺得我哪里不如你?”
“師姐,我以為你應該有自知之明的,你根本就配不上他?!?p> 水仟嵐看著她仍然不發(fā)一言,讓青衣有種自己在無理取鬧的感覺。
青衣最討厭她這種眼神,看起來好像對一切都不在乎,其實正擁有著別人所不能擁有的一切,卻還要在這里裝清高給別人看。
她心中早有怨氣,只是一直不敢當著云若宸的面和水仟嵐發(fā)作,既然她已經(jīng)說了那么多諷刺水仟嵐的話,也不怕說的更多,干脆把心底的怨氣全部發(fā)作出來。
“水仟嵐,這世上誰都可以和他在一起,只有你不行。你別忘了你還有情劫在身,這輩子你注定斗不過天命,注定要悲慘一生!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
水仟嵐看向她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
青衣頓時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水仟嵐離開。
是啊,云若宸說過,他永遠只會是自己的師兄。
他都開始后悔當初救下自己了,自己對他卻還存在著不該有的心思。
他喜歡誰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她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她想什么,云若宸根本就不在乎。
這樣嫉妒別人的自己,還真是丑陋啊。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厭惡自己了。
青衣的兩只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對著水仟嵐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若是被云若宸知道自己今晚對水仟嵐說的這些話,恐怕會更加討厭自己了。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翌日,鳳羽來看云若宸時,云若宸態(tài)度誠懇的向鳳羽請教了個問題。
“娘,你覺得我要怎么做才能取悅到水仟嵐?”
鳳羽剛喝進嘴里的茶水差點一口噴出來,她努力將茶水咽下去,把茶杯放回手邊的桌子上,確認自己沒聽錯話后,才去思考云若宸的問題。
她有點不確定地問道:“那姑娘不喜歡你?”
想她兒子英雄瀟灑、玉樹臨風,又不顧生死的救過那姑娘,那姑娘就一點都不動心?她兒子什么時候也需要去取悅一個姑娘了!
云若宸難掩失落,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和鳳羽說了一遍,眸色黯淡道:“她好像并不喜歡孩兒?!?p> 鳳羽默默聽完,也是這么覺得,便勸道:“強扭的瓜不甜。”
云若宸執(zhí)著地道:“可我現(xiàn)在只關心能不能把這瓜給扭下來。”
“你的想法總是令為娘感到驚訝?!兵P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那姑娘不喜歡你,任你怎么折騰都沒有用,如果那姑娘喜歡你,是絕對抵不住你付出的真心的?!?p> 云若宸的眼神明明滅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
水仟嵐,我把真心剝給你,你可要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