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出了這么大一個風(fēng)頭,晚餐自然是去不了餐廳了,省得被人圍觀。
落荊棘拿起座機(jī),看她:“想吃什么?”
玫瑰趴在窗口,看成群結(jié)隊的毆鳥從海上飛過:“隨便?!?p> “這世上可沒有一樣菜叫隨便?!?p> 玫瑰托腮,沒心情同他玩笑:“都可以?!?p> 察覺她的不對勁,落荊棘放下電話走過來,陪她一同欣賞海上的落日:“又不舒服了?”
頭搭在她的額頭上,體溫正常。
拉下大掌,玫瑰孩子氣的搖搖頭。
落荊棘神色平靜凝視小姑娘,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情緒失落,必有因由。
至于是什么……
余光掃到落在隊尾末端的一只毆鳥,再聯(lián)想到她再茶室的那番話,頓時了然于胸。
“想起了幾道菜,或許你會感興趣。”
玫瑰心不在焉:“什么菜?”
“菊花美魚肚,五流星香球,石榴秋浦鱖,望月品菊蟹,月夕桂花羹,最后一個是甜品,酒釀桂花蜜?!?p> 玫瑰起初聽著,覺得這些名字頗為押韻。后一品,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些不正是與中秋佳節(jié)有關(guān)的美味佳肴嗎?”
半晌才明白過來,不好意思撓撓頭:“你都看出來了?”
“你放心,他們都被我安排在穩(wěn)妥的地方,不會有事?!?p> 玫瑰露出一個懂事的笑容:“我知道……”
只是身處他鄉(xiāng),不免容易觸景傷情。夕陽西下,心也忍不住跟著悵惘低落。
中秋家宴,意有團(tuán)團(tuán)圓圓之意。她這點(diǎn)小心思,向來瞞不住他。
玫瑰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前:“對不起……謝謝你……”
上一世,她讓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次又無法盡子女的孝道,要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雙頰被捧,溫?zé)岬拇笳颇﹃龐赡鄣哪橆a,視線里都是他專注的凝視:“這兩句話,不必要說。對我而言,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p> 玫瑰假設(shè):“要是我的心里人不是你,你這么做豈不是很吃虧?”
“不虧?!?p> “為什么?”
他親過來,嗓音磁沉:“塞個孩子進(jìn)你肚子里,就算是你的報恩。”
玫瑰:“……”
打掉他的手臂,臉頰紅撲撲的,頂嘴:“你敢!”
他勾起一抹笑,竟有幾分紈绔子弟的痞味:“不要隨便問一個男人敢不敢。”
把她逼到墻角,一手撐在墻壁上,跟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流氓有得一拼。
玫瑰靈機(jī)一動,主動抱他,整個人埋在他的懷中,嗓音嬌嬌:“我的夫君,他英偉雋拔,心思沉穩(wěn)。做事從心,向來不屑于與惡人為伍。嫉惡如仇……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diǎn),從不逼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p> 沒想到在她心里,自己有這么多的優(yōu)點(diǎn)。不過被她這么一夸,還真是沒法再板起臉孔。只能說,他的小姑娘啊,撒起嬌來跟綿軟的糖似的,真是拿她沒辦法。
“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嗯吶~”
揉著空無一物的肚子,笑,“餓了?!?p> 點(diǎn)完餐,落荊棘進(jìn)了書房。正要拿起桌上的報紙,被一股力道奪了過去:“我、我也想了解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沒留意自己說話的結(jié)結(jié)巴巴,只想著他究竟看了多少。
落荊棘拉開椅子讓她坐:“來得及時,我沒空看,正要把它疊起來?!?p> 沒來得及看是最好的。
玫瑰把報紙藏在身后,找借口說:“這椅子硬邦邦的,坐著肯定不舒服?!?p> 一溜煙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落荊棘的眸色濃沉了幾分,隨即感覺胸口涌出一股溫?zé)岬呐?。溫柔一笑。她的貼心,他又何嘗不知?
打了幾個電話,溝通均未超過三句。那邊說,他只聽。完了之后,回答一針見血。
“啊——”
客廳突然傳來尖叫。
落荊棘撂下電話,一個箭步?jīng)_出去。他的小姑娘正手忙腳亂收拾茶幾,報紙被水泅染,字體一片模糊:“我不是故意的……”
一臉愧疚的表情,其實(shí)心里不知有多高興吧。
落荊棘無奈輕笑,親手把濕漉漉的報紙扔進(jìn)垃圾桶里:“手沒被燙到吧?”
“水是溫的……”
“我看看?!?p> 玫瑰裝作被驚魂甫定的樣子,顫顫巍巍遞出手。被他反復(fù)檢查,突然置于唇下親:“傻不傻?”
“什、什么……”
“我都知道了?!?p> 玫瑰一怔,臉上不自覺泛起尷尬的紅暈:“那你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逗你玩?!?p> “……”無不無聊?
落荊棘,你變了。
推開他:“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不跟騙子說話?!?p> 落荊棘啞然失笑:“說得好像你沒騙過我似的?!?p> “我騙你什么了?”
偉岸長姿突然傾下來,吻住紅唇,凌亂了彼此的呼吸:“騙走了我的心。”
玫瑰唔唔唔掙扎:“你的心不是自愿給我的嗎?”
“……”
他竟無言以對。
約摸半個小時,預(yù)定的晚餐送達(dá)。
兩人看著比預(yù)計還要豐盛的菜色,心照不宣對視一眼,玫瑰深覺腦殼疼:“大哥,你這是在做什么?”
喂豬嗎?
“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p> 侍應(yīng)生眨巴著一雙比湖水還要清透的眼睛,里頭的誠意滿滿一籮筐,“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仆人了。這一頓就當(dāng)是我賣身禮。”
玫瑰:“……”
側(cè)身同落荊棘咬耳朵:“夫君,你怎么看?”
“不合時宜。”
“我也這么覺得?!?p> 意見一致,玫瑰輕咳了兩聲:“我說……”
腦袋一下子卡殼:“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東來,紫氣東來的東來。我還有個英文名字,叫Amani,阿瑪尼,好聽吧?”
說完,還憨笑著摸了摸額頭。
“東來啊,我們不需要仆人。”
“明白。”
玫瑰懷疑:“你真的聽懂了?”
東來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塊木板,直接往頭上砸,木板斷成兩半。額頭沒有半點(diǎn)淤青,人也很精神地說:“現(xiàn)在的老板出門在外,都會帶些個打手。你們別看我瘦,我小時候可是練過的呢?!?p> 不遺余力推銷自己,唾沫橫飛,還親自上演各種實(shí)戰(zhàn),就差胸口碎大石。
玫瑰沒眼看:“昨天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人是誰?”
東來不以為然,早就找好了回答:“那只是個意外?!?p> 有人來敲門,陣仗還不小。
“是他,下午就是他打了我們老板?!?p> 其中一個打手指著落荊棘,鼻孔里噴出熊熊怒意。
一旁的男人蹙著眉,卻還是對落荊棘做了個禮貌的頷首:“宋先生,叨擾了?!?p> 來者不善。
玫瑰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站出來:“有什么事情就直說,不用做些沒必要的舉動。”
這時,有個人跑過來,跟他們一番耳語,蹙眉男人的抬頭紋更深了:“克里斯先生死了?!?p> 所以,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下午,我并沒有傷他要害?!?p> “眾目睽睽之下你沒有下手的可能,那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就方便動手了?”
玫瑰最厭惡污蔑之詞:“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大家請稍安勿躁,聽我說?!?p> 蹙眉男人亮明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這艘船的船長。這趟海程——從天津到煙臺,他開了十年,從未有過客人在船上遇害的經(jīng)歷。如今發(fā)生這樣的悲劇,必須得徹查清楚。
下午,克里斯一瘸一拐回到房間休息。罵人的時候,口里盡是不干不凈的廢話??诳柿?,就去喝水。沒想到杯子才剛拿起來,就嘩啦一聲摔碎在地。
來不及防備,胸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死于非命。
打手們一路追著兇手,見他跑進(jìn)了頭號套房,很快便沒了蹤跡。他們只能挨個敲門,抓兇手。
“克里斯先生是我們的??停矸葑鹳F,孫兒更是在軍閥中擔(dān)任要職。船靠岸前,一定得有個交代。”
東來挺身而出:“這個交代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人嗎?”
“冤不冤枉,一查便知?!?p> 船長征詢落荊棘的意見,“不知道宋先生可否方便,讓我們查上一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
落荊棘護(hù)著玫瑰,把她往邊上帶,“沒做過的,清者自清。”
一群人翻箱倒柜的搜,突然,克里斯的打手從床頭柜最下方的抽屜找出一包裝嚴(yán)密的水果刀,上面還沾染了腥紅的人血:“還說你們不是兇手?”
——
兩人被帶到了船上的關(guān)押室。
“你們究竟是誰?又為什么要?dú)⑷???p> 對于船長的問題,克里斯的打手們一個比一個冷漠:“還能因?yàn)槭裁矗考刀首魉顔h?!?p> “依我看,他們絕對是生意場上的人買通他們做的?!?p> “也不一定,說不定他們就是覬覦主人的錢,當(dāng)一回江洋大盜。”
……
各種猜想如黃河之水,滾滾襲來。
玫瑰翻了個白眼,連冤枉兩個字都懶得說。跟這些人多說一個字,都像是臟了她的嘴。
“難受嗎?”
心里裝著你的人,才會關(guān)心你的情緒。
玫瑰撇撇嘴:“你才更難受吧?!?p> 目光下移,心疼的看著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
落荊棘微微一笑:“愛情本身,就是一項(xiàng)武器?!?p> 能為彼此遮風(fēng)擋雨,更可以為雙方披荊斬棘。
玫瑰笑得比花兒還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