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刺青

　　黑色指套下藏著的是六子難以啟齒的往事，那段時光是他一生的污點，他從未像任何人提及過，沒有勇氣斬斷干凈，就只能羞忍的藏下。

　　他沉思的摸著尾指，猶豫不決，連呼吸都慢了好幾拍，最后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般摘下了那截指套。

　　林以喬不知道六子為何今日選擇和自己如此坦誠，在看到指套下藏著的真相時，更是一頭霧水的滿懷疑慮。

　　六子的小拇指完好無缺，只是整個小拇指的顏色隱隱透著青色，像是中毒了一樣，上面還刻著一串?dāng)?shù)字：捌拾玖號。

　　這是用細(xì)針蘸著一種特殊的青色汁液，一筆一劃戳上去的。這種汁液會隨著時日越久，逐漸深入骨髓。

　　除非削皮挫骨，或者把小拇指剁了，否則永遠(yuǎn)都會在，即使這樣，處理后的傷口還是會帶著黑青色。

　　事情還得從六子那夜未留只言片語，翻窗離開講起。他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林以喬，要是她真的被黃天霸大卸八塊了，他也只能是下輩子做牛做馬的報答了。

　　為了小花，讓他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拋棄道德底線，包括埋沒自己的良心。

　　到這個地步了，他也只能再去找黑子幫忙，黑子也仗義，二話不說就應(yīng)承了下來。

　　只是黑子也是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過著偷雞摸狗的日子，渾身上下掏個干凈也就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銅板，能出的主意無非也是那些旁門左道來的快錢。

　　六子一心篤定是他自己學(xué)藝不精，對黑子是信心滿滿，相信只要他出手，兩千兩的聘金自是手到擒來早晚的事情，六子即使沒信心也要有信心，這是他走投無路的最后曙光了。

　　黑子早早就上了長顧坊的黑名單，現(xiàn)在六子也是榜上有名了。不過黑子不愧是在外混了這么多年的，還是有點門路路數(shù)的。

　　很快，他就帶著六子來到了一處地下賭場，里面龍蛇混雜的什么人都有，不問人只看錢。開始兩個人手風(fēng)還挺順的，從僅有的幾個銅板贏到了好幾塊銀錢。

　　上了賭桌的賭徒，嘗到了甜頭，紅了眼的被錢財迷了心竅，無知無覺，最后輸了個干干凈凈還倒欠地下賭場一屁股債，方知清醒。

　　地下賭場的人居然好說話的很，不打不鬧的，讓他們簽字畫押后，一臉笑容的捏著兩人的嘴巴給他們喂下了一顆黑色藥丸，用再平緩不過的語氣告訴他們，三日內(nèi)還不上銀子，有的是他們受的。

　　這手段可比長顧坊的要陰狠太多了，要是還不上錢，有的是他們受折磨吃苦頭的時候，沒有解藥，隨時毒發(fā)身亡，他們還一副做慣了的家常便飯模樣。

　　沒想到剛出了這檔子事，黑子就被衙門的人帶去問話了，一耽擱就是一兩日工夫，六子急得都要把自己腦袋上的頭發(fā)抓光了，卻也不敢逃跑，不敢報案，那些人可不好招惹。

　　橫豎都是死，兩人索性就直接到地下賭場去又是下跪又是求饒，聲聲凄慘，讓他們做什么償還都行，就是別要了他們的命。

　　地下賭場的人好像早就料到了結(jié)果一般，沒有動怒，沒有用刑，反而似無奈的滿口應(yīng)承下來，既然他們沒有能力還錢，就出賣勞力吧。

　　六子他們自然感激戴德的連聲磕頭，以為撿到了天大的便宜，并不知道所謂的出賣勞力，是要他們出賣自己的皮相，去賣笑賣肉。只要是客人提出的所有要求，他們都得無條件的服從滿足。

　　不同于倚在青樓門外，衣著暴露，媚聲嬉語招攬客人的風(fēng)塵女子，他們要隱蔽私密的多。出入光顧的都是些有錢又寂寞的女子，更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

　　就像立著的肉，供人挑選娛樂，他們沒有名字，不問來歷，只有尾指上刺著的青色號碼，就是他們的稱呼代號，六子是捌拾玖號，黑子是玖拾號。

　　在他們不明所以的簽署完協(xié)議之后，他們先是入住了一處小院子住了幾天，這幾天有專人教他們一些粗淺的琴棋書畫哄哄人，更多的是一些討人歡心，取悅?cè)说谋臼录记伞?p>　　之后就被迷暈了，蒙著眼睛，帶著去了青山別苑，只知其地名卻不知其所處。在意識到，想反悔想脫逃的時候，已經(jīng)是插翅難飛。

　　走到這一步，那些人有的是辦法折磨他們，有的是手段讓他們乖乖聽話。

　　只有他們各自憑本事討各色客人歡心，掙得足夠銀錢以后，或是不幸被一些過激的客人毀了面容，身體，而直接買斷以后，他們是去是留才是他們說了算。

　　當(dāng)然那只是一些少數(shù)的客人，需要發(fā)泄自己不平衡心理和怨氣的，需要滿足自己一些不同尋常的變態(tài)喜好和幻想的，通常錢給的會加倍的多，風(fēng)險自然是成比例的。

　　更多的是一些需要慰藉和討好的客人，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她們喜歡從他們這找存在感，喜歡聽他們說溫柔的情話，喜歡他們輕撫的對待，享受從未有過的優(yōu)越感。

　　六子沒有一刻放下過小花，對于他，這一切無疑是身體和精神上侮辱和折磨，可他又怕死，只能咬著牙，偶爾冒險接些難忍卻出價高的客人，想盡早還清欠債離開這個鬼地方。

　　黑子卻是恰恰相反，在那吃得好睡得好，受人歡迎，有女子青睞，還有錢分，對他來說，一開始的別扭放不開，很快就被自在所取代，即便沒有欠債也心甘情愿的留下。

　　知道六子夜夜難免如同煎熬，黑子就把他分到的部分錢也一同給了六子，讓他能盡早的還歸自由身，去見他的心上人。

　　在青山別苑的一切，從六子踏出的那一日他就想告訴自己當(dāng)成一場噩夢一樣忘掉，可在那遭受的多次非人對待，就像夢魘一樣，纏著他不肯罷休。

　　他自由了，小花卻已經(jīng)嫁做他人婦，他覺得生活無時無刻都是比夜還黑的夜，本想找機會再見小花一面就了此殘生。

　　卻還是在見到她以后心軟膽怯，答應(yīng)了小花，即使只是在田府做一個家丁也會陪在她的身邊，愿她一切安好。

　　田老爺本就沒見過六子，當(dāng)初杜家瞞的也還算嚴(yán)實，小花在田府得寵，六子的路走的也順，很快就坐上了大管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