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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殊途

第五十三章 佛家從不問長生

同窗殊途 春秋企鵝 5977 2020-04-06 09:19:46

  堰水市,堪稱東冀歷史最悠久的省市,堰水之南,有一山,山名箜篌,堰水之北,有一寺,寺名無心。

  這一南一北,一山一寺,震懾了千百年的東冀江湖武林。

  這樣一個尚武的城市,在面臨碧眼肆虐的境況時,單論心態(tài)而言要比其他發(fā)生災(zāi)情的地方要好很多,畢竟這里千百年來受到兩座武林巨擘的照顧,少有災(zāi)難,也鑄就他們了潛意識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民風(fēng)。

  而當(dāng)代兩位掌門也沒讓眾人失望,箜篌山女子太極宗師洛非煙三年前循古禮,塑家風(fēng),一襲白衣上高樓,以女子之身將十二位競爭者浩然勝之,名正言順掛帥一宗之主。

  縱使是這樣仍是備受非議,畢竟女子掌武林,在世人眼中終究是不入流的安排。

  但此次碧眼災(zāi)禍,洛非煙開倉放糧,救濟(jì)災(zāi)民,主動向無心寺住持闊庭方丈提出以連山水街為界,各保一方安康,頗讓人刮目相看,生出一句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慚愧話。

  她每日抱拳玉立于箜篌山之上,身后三千弟子練功聲朗朗入云霄,如今聲望絲毫不輸佛門泰斗所在的無心寺。

  ***

  堰水之北的一間佛堂里,一位年約四十的僧人端坐原地敲著木魚,執(zhí)木魚椎要用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但此人姿勢略有偏頗,倒不是因為他不夠熟練,從敲擊的力度和聲音上來看,一聽便知是個修行多年的老資格了,只是因為他右手缺了幾根手指,恰好便是本該執(zhí)木魚錐的那幾根。

  佛堂外一個帶著拳擊手套的小僧怯懦懦地走到中年僧人身旁輕聲說道:“那個醫(yī)生醒了?!闭f話間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僧手套和袈裟上淋淋的鮮血。

  中年僧人僧瞇起眼睛,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實在令人毛骨悚然:“帶上來吧。”

  那個小僧向佛堂外的幾個師兄弟施了個顏色,拖進(jìn)來一個男人,年紀(jì)容貌都不好評判,因為這男人的臉上全是血污與腫脹,整張臉已經(jīng)扭曲地不成人形,男人向身前的僧人碎了一口,一顆牙齒從中年僧人的臉龐滑落,然后發(fā)出有些癡狂的笑聲,押解他的僧人見狀一拳打在男人的臉上,老僧先擦了擦臉上的血污再伸手制止,輕聲笑道:“算了,卉生,沙袋打壞了可就練不了功了?!?p>  那個被叫做卉生的小僧人點了點頭,收起了自己的暴行,粗魯?shù)匕涯腥说奈恢脭[正,又附在男人耳邊說了幾句威脅的話便端正地站在他身旁,那男人很是有骨氣,還是帶著濃郁的嘲諷味笑道:“頓鴻大師,您今天又有什么屁話要對我說?”

  頓鴻雙手扶著有些發(fā)麻的雙腿,站立在佛像面前,僅有的七只手指緊緊抱合著,邊念佛經(jīng)邊問道:“謝醫(yī)生,你為什么要放走那些難民呢?要知道,如果不是卉生發(fā)現(xiàn)的早,他們可就喝不上救濟(jì)粥了,那樣對于這些食不果腹的人們來說豈不是天大的噩耗?!?p>  謝醫(yī)生用手錘在地上,他的聲音很虛弱,但并不蒼老,怒罵道:“救濟(jì)粥,我呸,我早就聽到了,那里加了能把人變成碧眼的激素,我只是不甘心,還是晚了一步,沒救下他們?!?p>  頓鴻然從佛像下的抽屜中拿出一支雪茄抽起來,半蹲在地上,活脫脫一個黑幫大佬,哪有一點剛剛的高僧架勢。

  這個頓鴻,乃是無心寺現(xiàn)任方丈闊庭的小徒,入寺以來,可以說吃喝嫖賭,無惡不沾,幾年前去賭博被人斬斷幾根手指,卻不知廉恥地編出個喂食流浪狗的當(dāng)代感人小故事。

  后來晏寧碧眼成災(zāi),他也從雷店的人手中接下了堰水賣酒人的活。

  計劃啟動后,囿于堰水嫉惡如仇的民風(fēng),主動來“買酒”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于是在闊庭大師接受洛非煙的建議后,頓鴻便盤算了計劃,主動向師父請命飲食處理這一方面,然后安排自己的弟子親信向難民的粥中添加被稱為酵母的α激素,用這樣的手段來快速擴(kuò)充碧眼的數(shù)量。

  頓鴻拿著雪茄向謝醫(yī)生的臉邊燙去,邊燙邊問身前冒冷汗的卉生:“那些人可都喝下了?”

  卉生點了點頭,指了指謝醫(yī)生,回答道:“這第一波的難民只有這個人還未服下酵母了。”停頓了一陣接著問:“那他要怎么處理,是直接殺掉還是逼他也喝掉酵母?”

  頓鴻將謝醫(yī)生后腦的短發(fā)擰成一個小辮,拖拽著在佛像旁的蒲團(tuán)邊繞著圈,然后笑著說:“這樣吧,我記得他有個妻子,你先喂這個不知好歹的男施主喝下救濟(jì)粥,然后再把他和他的妻子關(guān)在一起,不給他們吃穩(wěn)定劑,看看他們純真的愛情到最后是誰生誰死?”

  頓鴻甩開謝醫(yī)生,走出佛堂,卉生則是招呼了幾個師兄弟走到謝醫(yī)生身邊,硬生生掰開他的嘴巴把粥灌了進(jìn)去,謝醫(yī)生眼神有些空洞,這空洞中滿是絕望,像只迷途的羔羊,好像在說:“如果我不多管閑事,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苦了,反正結(jié)果也什么都沒改變,大家還是都變成碧眼那樣的怪物了?!?p>  想著想著又嗚咽了起來,身形不斷向佛像下的桌檐移動,他想撞死,但有人控制著他的身體和頭顱。

  他想死,但死不了……

  無心寺正堂,佛門第一人,年逾八十的老方丈闊庭坐在香爐旁靜靜打坐。

  他算不上什么得道高僧,論武功,論人品,他都對不起佛門泰斗這樣的贊譽,他本來準(zhǔn)備到60歲就把自己的工作移交給徒弟,但等到自己的太孫子都問世了,他還是在這里吃齋念佛,有苦說不出。

  他直系的三個弟子沒一個各方面都合適的,大徒弟頓凌很孝順自己,但實在才疏學(xué)淺,武功更是稀松,在后生們眼中,也是個沒品行的混蛋,讓他當(dāng)住持,實在難以服眾。

  二徒弟頓號,堪稱幾百年來無心寺最具天賦的武學(xué)怪胎,但壞就壞在這個怪字,他的性子過于離經(jīng)叛道,即使現(xiàn)在那些考究的舊俗越來越少,但佛門凈地,終究不能太過隨便,再加上幾年前出走無心寺,如今音訊渺茫,自然當(dāng)不上這個繼承人了。

  至于小徒弟頓鴻,他不僅腦子活絡(luò),也很刻苦,論起來對于無心寺的內(nèi)功心法掌握也是頗深的一位,但心計城府總是讓他這個當(dāng)師父的放不下心來。

  不過就這三位弟子來講,更適合掌門之位的還是在年輕一輩弟子中頗具威望的頓鴻,所以此次救濟(jì)災(zāi)民,他也以閉關(guān)為由,讓小徒弟放手去干作為歷練。

  忽然聽聞敲門聲,老僧徐徐起身,雖然已年逾耄耋,但受益于佛門典籍心法的功效,身子骨矯健遠(yuǎn)勝十七八的小伙子,開門一看,那是一張臉。

  大弟子頓凌的臉。

  臉下無身,空余一頭顱。

  闊庭臉色突然爆紅,五官仿佛擠在一處,陡然捏碎手中佛珠,四只手指向持著頓凌頭顱的弟子奔去;

  無心寺絕學(xué)之一,淬金指,四重指力!

  那弟子直接從原地飛出數(shù)十步,橫尸在無心寺正堂前百級臺階上,闊庭方丈輕呼一口氣,抱緊大弟子的頭顱,雙腳下牟足力氣,身上自成紫金圣佛之氣,拿起打坐蒲團(tuán)旁的禪杖插在地面上,眼睛中兇光畢露,目光直射正堂外沿。

  他看到一片蒼茫,一片蒼茫的綠眼珠。

  闊庭雙手開始有些顫抖,因為這些臺階上的人,他全認(rèn)識,這些都是前幾日的前來避難的難民,他還親自為其中不少人發(fā)放過糧食,他聽說過碧眼的可怕,在失控時就如同沒有思想的喪尸,無情無欲,只剩下對于殺戮的渴望,但眼前這些人,目光中還有柔和,有膽怯,有苦悶,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他們還有自己的思維,但他們……現(xiàn)在卻要殺前幾日收留自己的恩人。

  一把刀疾馳而來,劃過闊庭方丈的紫金佛身,發(fā)出嗡嗡的哭訴。

  他還記得這個揮刀的男人,他好像有個八歲的女兒。

  又一把刀疾馳過來,他也記得這個面相剛毅的中年人,他曾把糧食分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婦人。

  闊庭將頓凌的頭顱放在身側(cè),盤坐于地,雙手合十,輕念超度所用的佛經(jīng),紫金佛光直入云天,佛氣籠罩全身,自成一道屏障。

  闊庭大師開始思考,人心向惡,人心向善,人心所向究竟為何物?

  人心向惡,惡在磨刀霍霍;

  但這人心向惡背后,這磨刀霍霍背后,所惦的是八歲女兒的生死,所記的是羸弱人的性命。

  人心向惡背后,原來是大善!

  闊庭大師仰望天上星辰,輕嘆道:“我想,這些人不該死,老衲,悟了?!狈鸸忾_始漸漸暗淡,碧眼手中的刀砍在方丈有些龜裂的皮膚上,流出一行行熱血,闊庭大師仰天大笑,一陣陣金色波紋從飄舞的血滴中爆射出來,洋溢了無心寺的這一方天地。

  佛曰:凈蝕

  所有碧眼都猝然停在原地,就如同時間空間一齊定格住了一樣。

  闊庭大師腳下驚現(xiàn)一條黃金之路,直通一個黑暗的角落,黃金之路的盡頭,是頓鴻,綠眼睛的頓鴻。

  囿于隱藏自己的身份,之前沒辦法吃下他所謂的酵母,但如今發(fā)動叛亂,自然是能讓自己變得多強(qiáng)就讓自己變得多強(qiáng)了,頓鴻輕蔑一笑:“老師還真是令我大開眼界,看來您所謂的佛家四曰是真實存在的天人手段呀,之前還以為是您虛構(gòu)出來的大話呢!”

  闊庭搖搖頭:“佛家四曰超凡脫俗,我這樣的資質(zhì)強(qiáng)行使用的確是逆天之舉,但老衲有一問,不得不問你,所以即使將自己僅剩的這些微末陽壽獻(xiàn)祭出去,也要問?!?p>  “問吧,看在你我?guī)熗揭粓?,我會留您全尸的。?p>  闊庭大師慢慢抬起自己蒼老的眼眸:“我想問你,為何要出家,為何要為僧,為何要污我佛地?”

  “你這問題,我該怎么回答?一時興起罷了。”頓鴻不耐煩地打著響指。

  闊庭雙手合十,大聲吼道:“老衲啖百苦而曉因果,原來萬法皆枉然,本以為做了天大的善事,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遂了惡魔的意愿,我……愧為僧呀……”

  頓鴻早就聽不進(jìn)去闊庭嘰嘰歪歪的廢話,用左手的三根手指捻住佛珠,向闊庭右肩轟去;

  淬金指,三重指力。

  本就佛身被毀,又自損陽壽釋放神跡的無心寺住持闊庭早就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頓鴻的淬金指觸碰到闊庭身軀時,一串佛珠也應(yīng)聲爆裂開來,一顆顆裂開的佛子從闊庭的身軀中穿過,留下一個個空無的血洞,與此同時;

  佛家四曰之凈蝕

  破……

  人數(shù)高達(dá)三百的碧眼難民全然蘇醒過來,再次沖向曾經(jīng)為他們乘粥放飯的老方丈,他們并不情愿,但他們親人的生命握在頓鴻手里。

  闊庭開始閉上眼睛,回顧自己一生,回顧去年老伴去世前的一字字嘮叨,回顧兒子得了重病時自己也放下高僧架子和平常父親一樣痛哭流涕,回顧自己孫子結(jié)婚的時候還高興地喝了二兩紅星,回顧太孫子出生時給他買益智的積木玩具,突然笑出了聲,看起來,他就不應(yīng)該出什么家,當(dāng)什么僧,真是蠢呀!

  今晚經(jīng)歷了太多,身體由于長期練武而極度康健的老人也有些累了,主要是心累了,心累了,那就死吧,反正……

  佛家從不問長生。

  無心寺當(dāng)代住持,八十三歲的佛門泰斗闊庭大師圓寂。

  此夜無圓月。

  “還是來晚了一步呀,臭老頭。”一道光影從遠(yuǎn)處飛射過來,揚起漫天沙塵,走的是佛家蒼雷步,穿的是無心寺僧袍。

  此人一鬢黃髯,此人法號頓號。

  無心寺房梁上,有兩位女子,一人白發(fā)若雪,澄澈藍(lán)眸,若火的紅色緊身衣穿在身上,手中銀刀熠熠,另一人穿著灰色呢子大衣,在微微發(fā)冷的秋夜裹緊衣衫,看著人畜無害。

  頓鴻身為堰水市的賣酒人,自然對碧眼世界的事了解頗多,現(xiàn)在的敵對陣營里,除了決議總長沈宇桓定義的那幾位青字專員之外,最有名的就是一個三人組織,被業(yè)內(nèi)戲稱為“殺顏團(tuán)”。

  這三人從南殺到北,從兇狠程度上來說,可比什么綏棱戰(zhàn)神,青染先生啥的要狠上百倍,不過頓鴻確實沒想到這“殺顏團(tuán)”其中一個竟然是自己的二師兄頓號,于是緊了緊眉頭,佯裝上前行個禮,微笑道:“師兄,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頓號大師同樣微笑著摸了摸頓鴻的光頭,但這微笑只停留了片刻,馬上就轉(zhuǎn)眼成嗔怒,同時掌中金光爆開,伴隨著佛光留下的還有一行行的鮮血,血珠滴落在石階上,這上面今晚已經(jīng)染上無數(shù)人的血了……

  佛光撫頂。

  頓號看著漸漸攤到在地上的師弟,輕聲說了句:“別亂套近乎了,我認(rèn)識你嗎?”

  碧眼們看著已經(jīng)死絕了的首領(lǐng)頓鴻,紛紛恐慌了起來,這時慌亂的人群中一個聲音吼道:“快殺了他們,別忘了,你們的女人和孩子還在我們手里!”

  頓號覓著聲音的蹤跡一躍而上,大約一秒的時間,剛剛說完話的頓鴻座下首徒卉生的胸口就被貫穿,頓號怒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作為徒弟,就跟你師父一樣做個偽君子呀,干嘛學(xué)那些真小人的口吻在這兒威脅別人?!?p>  卉生用最后一口氣笑道:“你們完蛋了,穩(wěn)定劑已經(jīng)全部讓老師銷毀了,你們都會死在這些家伙手上。”

  頓號并未多看這個小丑一眼,只是轉(zhuǎn)身看著臺階上的碧眼們,捻了捻自己天生的黃髯,眼中有一絲道不盡的苦楚。

  鮮血灑在碧眼們的臉上,本就沒喪失理智,保留著人性的新生碧眼們紛紛跪倒在頓號腳邊,哭訴著他們的無奈和不甘,一些站在頓鴻對立面的寺內(nèi)武僧弟子也把無心棍架在那些發(fā)動叛亂的碧眼身上,局勢的翻轉(zhuǎn)令頓鴻的爪牙們不知所措,紛紛逃亡。頓號朝房梁上的兩名女子使了個眼色,宿雨晴瞟了一眼希爾說道:“這次你動手嗎?”

  “說了不殺人就不殺人呀!你這丫頭怎么總問呀!”希爾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那把刀借給我一下?!?p>  希爾金斯點了點頭,然后把手中的四象銀剎隨手一撇,然后嘟嘟嘴說到:“真是的,本來四把都是我的,現(xiàn)在越送越少了?!?p>  宿雨晴向前小跑,古式寺廟建筑上的瓦礫聲聲作響,在奔跑的過程中接過銀剎,舞起雙刀,熠熠生風(fēng),幾個閃躍奔襲到叛逃武僧的身旁,雙刀在手中交錯,斬出幾道流離的光影。

  同時腳下馭起蒼雷步,靈巧地躲開刀刃砍在無心棍上崩解的木屑,輾轉(zhuǎn)騰挪,姿態(tài)極其優(yōu)美,每一次切割都極其地利索,還沒來得及注射α激素的武僧們哪有招架之力,瞬間死的死,傷的傷。

  反觀宿雨晴身上,愣是一道血跡沒留下,按原路徑返回房梁,將染著紅的銀剎甩給希爾金斯,然后朝著頓號的方向點了點頭,希爾金斯則是沖著宿雨晴豎了個大拇指,畢竟晴妞兒這結(jié)合了她和頓號各自優(yōu)點的身法武功實在流暢干凈,讓人叫好。

  頓號面向師父的尸體,雙手合十,微微低頭頷首,念著佛經(jīng),他嘴中錯誤很多,但身旁一些通曉佛理的弟子并沒有指出,只是安靜地看著這場不太合規(guī)矩的超度。

  這場新一代佛門第一人帶給老一代佛門第一人的超度。

  頓號將希爾金斯和宿雨晴聚過來,讓她們押著還活著的反叛武僧找到碧眼們的家眷,自己則是將碧眼集中在無心寺的一個無窗的偏堂內(nèi),安撫情緒后,走出堂外,鎖緊大門,輕輕頌?zāi)钜魂嚪鸾?jīng)之后,將準(zhǔn)備好的火把扔向偏堂,轉(zhuǎn)身走遠(yuǎn),他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聲音。

  撕心裂肺的哀嚎。

  剛剛找到并釋放了家眷的希爾金斯看著燃燒得正旺的大火,趕緊吩咐宿雨晴找人救火,自己則是帶著怒氣走到頓號身旁,用手重重地推搡了一下他,罵道:“老禿驢,你他媽瘋了?干嘛燒死他們?”

  頓號大師眼中也噙著淚水:“不燒死他們又能怎么樣呢?難道你有辦法救他們嗎?我們手中又沒有穩(wěn)定劑,這些人終究還是會失控?!?p>  希爾金斯瞪圓藍(lán)眸:“我是沒有,但你怎么確定這泱泱一個東冀,泱泱一個世界,就沒有人有辦法嗎?再說了,這些人并沒做錯什么,即使之前面對那些混蛋你也沒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屠殺呀,難道就因為這次受害的人是你的師父?”

  頓號搖搖頭:“這就是我們的誤區(qū),我也認(rèn)識到了我之前的錯誤,以后的碧眼,老衲見一個便殺一個,這才是真正的渡。”

  “渡你大爺!渡是救人,不是放火!你年齡也不小了,算得上個得道高僧了,難道就不怕這些碧眼的亡魂來找你索命嗎?”希爾金斯又一次激動地把頓號推倒在地上。

  頓號并沒有對希爾的舉動報以火氣:“這的確是渡,只不過有些渡是正渡,有些渡是邪渡,卻皆是渡。我?guī)煾缸類壅f的一句話,佛家從不問長生,老衲又怕哪門子惡鬼索命呢?”

  頓號站起身來,正了正僧袍,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笑了笑說道:“算了吧,我剛才解釋的這狗屁道理老衲自己聽著都別扭,這三千世界,萬物皆有源法,不對,萬物皆有源法嗎?這惡魔種下的因,必須用惡魔的方法來結(jié)果嗎?我是對的,還是錯的?在放火的瞬間,我是問心無愧的,但不瞞你說,現(xiàn)在老衲有些后悔了。”

  頓號哼著小調(diào)向前走去,站在泣不成聲的希爾金斯身后的宿雨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兩個快30的女人抱在一起,哭得像兩個嬰兒。

  佛陀殺人后,殺手為人哭。

  這世界,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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