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盔堡南區(qū)，是王宮守衛(wèi)人以及他們的后裔聚居的地方。
洛弗斯輕巧地跳下東部警局總部的馬車，大量目光聚集在洛弗斯身上，其中大部分含有惡意。
警局的存在感在南區(qū)非常弱，至少比當?shù)乜刂浦刃虻牡叵铝α咳酢?p> 只有王家兵團才能在南區(qū)擁有真正的震懾力。
警用馬車停下的地點，就在洛弗斯記憶中看見諾斯洛夫的地方。
翻出當時看見的畫面，投射到視網(wǎng)膜上的圖像與現(xiàn)實重合。
洛弗斯無視周圍包含各種情緒的目光，徑直走到當時諾斯洛夫蜷縮的墻邊。
取代了諾斯洛夫位置的人，是個小乞兒——小家伙用雙手臂抱著膝蓋，臟兮兮的臉龐仰起，一雙眼睛平靜地打量洛弗斯。
洛弗斯全身裹在警用披風下，同樣靜靜地與小乞兒對視。
圣盔建立的時間已經(jīng)很久很久，甚至西維斯王國建國之前，圣盔堡就已經(jīng)存在了。
圣盔堡南區(qū)的歷史和城市一樣長。只不過，那些曾經(jīng)的守衛(wèi)人后裔，因為種種原因，大部分逐漸失去了接替他們父母輩職位的資格。
“我的爸爸……”用一種近乎沉靜的悠長聲調(diào)，小家伙向洛弗斯訴說某個故事，但他被洛弗斯打斷了。
洛弗斯從警用披風下伸出右掌，向下壓了壓：“停。我不想聽你的父親戰(zhàn)死在王國的邊界，也不想聽你母親好幾天沒有掙過錢?！?p> “哦?！毙〖一锇櫚櫭碱^，“那你想聽什么，你說?！?p> “有沒有見過一個大約30歲的男人，左手從肩膀處沒有了，新近受的傷?”
“50。”
“10，銅幣。”
小家伙皺起的眉頭揚了揚：“沒錢裝什么大爺，給老子滾。”
洛弗斯并沒有因為被罵而生氣。
小家伙敢呲牙罵人，說明他掌握著其他人不知道的情報。
在南區(qū)混的人，無論多么落迫，大多都是身懷戰(zhàn)斗力的戰(zhàn)士，戰(zhàn)士的資產(chǎn)管理能力幾近于無。
不同于與王宮北區(qū)逐步變成貴族區(qū)，南區(qū)逐漸成為治安最惡劣的區(qū)域。但是，在這里，適者生存的演繹得更加露骨。
洛弗斯和小乞兒的對話，附近坐在墻邊的其他人也聽見了，但沒有人來搶生意。
——也就是說，小家伙也是有靠山的人。
“既然你敢說自己是神，我也敢喊自己是龍。都拿出誠意吧?！甭甯ニ拱咽挚s回披風下。
等得不耐煩的亨維下了馬車，捏著鼻子，正往洛弗斯所在走來。
小家伙轉(zhuǎn)動眼珠，瞥了眼亨維，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出價。
南區(qū)多數(shù)區(qū)域非常非常貧窮而且混亂。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它又極有秩序。例如收錢干活的誠信，對口頭承諾的病態(tài)堅持，都是別的地方所沒有的。
圣盔堡所有的區(qū)都有自己特有的支持產(chǎn)業(yè)，例如第3區(qū)的工業(yè)，第9區(qū)的黑色服務(wù)，第5區(qū)的紅燈區(qū)。
南區(qū)的支持產(chǎn)業(yè)則是雇傭武力——區(qū)別于第9區(qū)那種三流，南區(qū)的雇傭武力在西維斯王國都敢夸口最好。半年前公認的第一傭兵——冰柱雷博，就只在南區(qū)接任務(wù)。
即使受雇于國王的武者，也和頂尖的傭兵一樣，在圣盔堡區(qū)域里面更青睞南區(qū)。
對于為自身力量感到自豪的暴力份子而言，南區(qū)的混亂和秩序的矛盾，具有無限的吸引力。
“5個金幣！那個家伙快要死了，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可能圣殿的牧師也救不了他?！毙〖一镎J真地說出他心里的價位。
這個時候，亨維恰好來到洛弗斯身邊，并且昂著頭，捏著鼻子，挑著眼睛打量坐在地上的小乞兒：“臨時的頭兒，要不要把他逮到我的警局?”
小家伙保持著抱膝姿勢，卻對亨維作出個極具蔑視意味的白眼。就連小家伙兩旁坐著的貌似流浪漢的家伙，也露出泛黃的牙齒，呵呵笑了起來。
洛弗斯身上裹著警用披風，亨維更穿著督察的警官服。在南區(qū)，這種打扮并不能給人增添威嚴。
“借我9個金幣行嗎?”洛弗斯看向亨維，平靜的臉上突然掛上燦爛的笑容。
亨維眉毛跳了跳，伸手進口袋，看都不看，掏出一把金幣撒向洛弗斯，轉(zhuǎn)身就走。
洛弗斯力量很差，但是敏捷超人。他從披風下伸出雙手，眨眼間將空中的金幣一一摘進掌心，轉(zhuǎn)頭對亨維的背影說道：“謝謝你亨維，我欠你14枚金幣，等有錢了還你?！?p> “不用，我不缺這點零用錢?！焙嗑S不回頭，舉起右手揮了揮。
最喜歡跟這種視金錢為糞土的冤大頭做朋友了。
洛弗斯扣下5枚金幣，將9枚金幣放進小乞兒攤開的手掌里。
“謝謝惠顧。”小乞兒從地上站起，淡淡說完，一枚一枚地將金幣彈向4個剛才發(fā)笑的流浪漢，“謝謝這位小大爺賞我們一口飯吃?！?p> 小家伙的語氣并沒包含多少感謝，反而有點嫌棄。
擁有強大武力的笨蛋，通常不把錢看在眼里。小家伙還沒有多少力量，身上也印上了南區(qū)特有的性格。
正是因為有這部分數(shù)量少、但愿意花錢的家伙們，南區(qū)變成繁榮與貧窮同在、混亂與秩序交織的矛盾體。
在南區(qū)，即使受雇于國王的體面的王家戰(zhàn)士，也信仰著拳頭即正義的真理。有爭執(zhí)，地位和律法只用于參考，真正決定正義的條件，有且只有暴力。
站在圣盔堡南區(qū)，只要對自己的武力有信心，任何人都能抬頭挺胸。
洛弗斯背著備戰(zhàn)形態(tài)的火槍，他的信心來源于這桿武器。
另一個世界的男人，擁有了一桿火槍，同時還擁有敏捷的身手，以前幾十年培養(yǎng)出來的對火器的自信，令洛弗斯身上也散發(fā)著些許屬于南區(qū)的味道。
“帶路吧，抓緊時間。”洛弗斯往后退了一步。
小乞兒站直身體之后，只比洛弗斯矮了半個頭。
洛弗斯驕傲地調(diào)整了下背后火槍的位置，小家伙半瞌下眼簾，瞄了瞄洛弗斯肩膀后面冒出的槍桿，盡顯酸味地哼了一聲：“我會花4枚金幣去買一桿火槍和火元素粉末?！?p> “哦，很好。”
“走吧，那個斷了左手的男人離這里不遠。除了我們這些小狗，沒人知道他在那里等死。你找到我，算你運氣不錯?！毙〖一锢湫σ宦?，“不枉我一直坐在剛才那里，等他咽氣?！?p> “你竟然知道有人會來找那個男人?”
“不知道。但販賣每個陌生人的氣味，是我們小狗的業(yè)務(wù)。以后要來南區(qū)圣殿周邊找人，你可以找我們?！?p> 洛弗斯記住了小家伙的面貌。
他們走在一條陰暗但干燥的小巷子里，不時有宅子里的仆人提著生活垃圾從宅子里走出。
亨維無聲無息地趕來，皺著眉，捏著鼻子，不發(fā)一言跟在洛弗斯身后。
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洛弗斯3人來到一條狹窄但沒有人的巷子盡頭。
世界在洛弗斯的視線里一陣抖動，像信號突然不好的電視機屏幕。
洛弗斯用力閉上眼睛，再張開眼睛，世界恢復(fù)了清晰。
……發(fā)生了什么?難道又失控了?
小乞兒指指空無一人的巷子：“你要找的人在里面。他快要死了，很危險，我就不進去了。”小家伙說完，向洛弗斯揮揮手，雙手插在口袋里，就這樣離開了。
亨維仍然捏著鼻子，聲音鼻音極重：“你找誰?”
是啊，我找誰?我為什么找他?
洛弗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端端就定下了尋找諾斯洛夫的目標，然后就來找了。
至于為什么來找諾斯洛夫，找到之后怎么處理，心里竟然沒有預(yù)案。
這很不像他洛弗斯。
洛弗斯或者周子武，不是最喜歡謀定而后動的嗎?即使錯過，也不希望犯錯，說的就是他。
小巷子好像真的空無一人。洛弗斯運起鷹眼術(shù)，將無人的小巷攝了一遍。
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那個諾斯洛夫。那個瀕死的男人，像一團真正的破毯子，擺放在干燥的一堆箱子旁，顯眼，但沒有人以為那是一個人。
好高的狙擊手素養(yǎng)！
洛弗斯的瞳孔慢慢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