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狹者相逢勇者勝,勇敢的葛威走南闖北,從未對誰認過慫,眼前的這些個山賊,仗著人多勢眾,實則不堪一擊。
“做這行多久了?啥正經(jīng)事不做,一定要做這個?”葛威厲聲呵斥。
“回爺?shù)脑?,我們來到這里不足半年?!钡栋棠樥Z氣平緩,并未驚懼于葛威架在脖子上的鋼刀。
“不足半年,呵呵!如此分工合作,我看你們手腳麻利身手不凡嘛?年輕力壯的,有正路不走,為何偏要干這打家劫舍的事情?”
刀疤臉近距離觀察葛威,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無論他的體魄還是他起武的一招一式,無不透露著受過專業(yè)訓練,看他的氣勢,到像是一個穿著便服的軍爺。
“敢問大俠可是軍爺?”刀疤臉心生艷羨。
葛威斜睨著刀疤臉,口氣很沖,“咋啦?”
“不瞞你說,我是河東節(jié)度使劉定遠弟弟劉祟的部下,小的叫洪山鹿。敢問軍爺在哪當兵呀?”
刀疤臉眼神中似有一層迷霧。
“劉定遠?”葛威眼球左右轉(zhuǎn)動片刻,“他在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我們這一支被李嗣源打敗了,走投無路,當了逃兵,躲在這山頂上,迫不得已過起了山寨王的生活?!蹦堑栋棠樔粲兴?,眼神閃爍了一下。
葛威斷定這小子并沒有講真話。
“劉定遠的名字我是聽說過的,是李繼滔的死對頭,后來明宗掌握政權(quán),如今好像是石敬瑭部下的得意門生?”
葛威拋磚引玉,這小子裝不裝即見分曉。
刀疤臉定力夠強,在與葛威說話的時候,他的姿勢悄然變化,刀仍舊架在脖子上,不過,即便是他以最快的速度逃離葛威,最壞的結(jié)果,他預估著倒霉不過傷及皮毛。
就算是實力抗衡,此刻,他也并非完全處于劣勢。
葛威見這小子遲遲不肯說話,料到其中必定有詐,額上青筋不禁跳了一跳,手腕用力,那鋼刀在刀疤臉脖頸處頓了一頓。
“甭管劉定遠還是劉祟,今天你們干了壞事,就要記住我的教訓,免得以后還干這殺人放火的勾……”
葛威“當”字還未說完,那邊廂,女人凄厲的慘叫傳來,葛威內(nèi)心一凜,喉頭一緊,心神一不注意,下意識往禾守玉的軟轎看了過去,手腕也不自覺地松弛下來。
刀疤臉吆喝一聲,那些躺在地上裝死的小幺兒們像復活了一樣,個個精神抖擻,目呲欲裂,撿起武器,兇狠無比地砍向葛威。
來不及揮舞大刀,刀疤臉輕易地矮下身子,虛晃一下側(cè)身躲過一劫。
那啞巴少年以萬頃之力猛地撲向葛威,身形微弓,像一只靈巧的山猴,緊緊爬上葛威那厚實如城墻的銅墻后背,雙手似鐵鉗緊緊箍住葛威的脖子。
葛威氣緊,左右用力晃動身軀,似要把背上這偷襲者給甩出去。
山賊中,有人拿了鐵索,現(xiàn)成的鐵鉤拋擲在葛威腳下,用力一拉,九尺葛威同那啞巴少年齊齊撲倒,頓時,塵沙撲面,飛騰起一股齷齪煙塵。
與此同時,刀疤臉大聲呵斥,讓大家不要動。
“誰讓你們偷襲的?”
刀疤臉氣憤不已。
葛威既然被擒,心里也實在不痛快,嘴里嚷嚷著。
“要錢是吧?財物都給你們了,放了我們?”
“錢財我們自然是要取的,但軍爺,你是官府的人,如今也曉得我們的底細,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放你回家,你們還是跟我走一趟,至于我上峰怎么處置,那是他的事!”
“你的上峰是誰?你他娘的……”葛威氣急敗壞,他何曾受過此等屈辱?
刀疤臉長生玉立,乍一看,有若弱柳扶風,任誰也不會把他跟劫匪聯(lián)系在一起。
偏生還長了一張妖孽美顏,只可惜,這道刀疤毀盡所有,正如葛威怒罵一樣,要不是這道傷疤,你他娘的都不足為男人。
他輕輕掏出懷中玉笛,無視葛威狂躁,輕輕舉起手臂,長袖在風中舞笛,悠揚婉轉(zhuǎn)的曲子隨風飄揚。
“是狩獵歌?”禾守玉內(nèi)心慌張,她在宮廷中聽過這首笛子,每逢李存勖狩獵回來,古箏、古琴、琵琶都會輪番演繹,只這最后笛聲過后,萬物空靈,良久,李存勖必定踏歌而笑。
可惜,每一次這樣的機會,禾守玉都沒有資格參加,只這特別的笛聲,仿若深入骨髓,聽起來竟然是那么熟悉,卻又是那么陌生。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旦兒一個箭步,就要掀簾沖出去。
禾守玉一把拽住旦兒細瘦的胳膊,輕聲嬌叱,“你給我回來?還怕不夠添亂,適才是桃紅還是柳綠的叫聲?怕是已給姑爺添了亂?”
旦兒扭著身子,撅著嘴,“這沒聲沒息的,是死是活,奴家得瞧瞧去嘛?”
“你給我乖乖坐著,不許動,否則壞了姑爺大事?”
禾守玉玉面含霜,不怒自威。
旦兒拿眼瞅了一眼小姐,嗔怪小姐。
“小姐,也只有你拿姑爺當回事?他哪里值得你傾注全身心嘛?”
“放肆!”
禾守玉臉色突然跨了下來,像換了一張面皮。
“奴才該死,奴才不該妄議姑爺!”
旦兒從未見過小姐發(fā)怒,嚇得撲通跪地,自顧自地扇了自己巴掌。
“你快起來!”
禾守玉撫著胸口,面色已恢復了平和。
“縱是你看見的姑爺有任何的不堪,那也只是表面,姑爺?shù)谋举|(zhì),你一個丫頭,難道比我了解得更多?”
“是,小姐,旦兒知錯了,小姐饒了旦兒吧,奴才這不也是因為擔心小姐嗎?我就是怕姑爺滿嘴溜子,要是他光說不做假把式,還怎么保護得了我們小姐你???”
旦兒聲淚俱下,那份擔憂,油然而生。
禾守玉嘆了一口氣,“我相信姑爺,我相信他不會只顧著自己,我相信他的眼中有我,他的心中有我,哪怕只是見過一眼,他的眸子里面透出來的信息,已足夠讓我相信他的真誠,他的坦然,他的憐惜,我們彼此在意對方,我們懂得對方,只這一點,就足夠讓我這一輩子追隨一生!”
旦兒羞愧,淚水漣漣,心生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