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走出了幻境，或者說，他的靈神回歸了肉身。因為神都學宮為這一場大考所構建的考場本就只能容納靈神，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如此才能容得下那源源不絕的考生。
在幻境中的那個長空無星的夜晚，許言做出了他的選擇。對于那個讓他遭受了半年侮辱非議的鐵匠，他還是無法做到將其當做普通病患來看待，所以他只是將其喚醒，查看癥狀之后把藥材放到鐵匠面前，其余端看鐵匠自己。
隨后，一個漩渦出現在許言面前，那被封鎖的記憶涌現，許言一步跨入漩渦，就此回歸，幻境中的記憶也慢慢淡化，不再對他有太大的影響?；貧w之后，許言也知道了那最后讓他做的選擇就是對他醫(yī)心的考驗。
醫(yī)者，當有仁心。
百年之前，杏院一代由醫(yī)入道的驕子，只因一念之差，墮入邪道，以醫(yī)術馭毒，掀起腥風血雨，生靈罹難，最終被當代國師斬于北海。自此之后，學宮高層痛定思痛，各科院皆加設心性這一關卡，未通過者不入學宮。
或許沒有真正救下鐵匠的性命會導致自己被學宮拒之門外，但許言并不后悔。哪怕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雖然他不擅長表達情緒，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情緒。
幻境之中的半年，在外界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黑木大門前依然人山人海，許言沒有在原地逗留，起身與同一批考核的考生一同走到一塊石碑下靜靜等待。因為每年前來報考學宮的考生極多，所以在考生的篩選方面學宮效率極高，通常在考完之后的半個時辰內就會有結果。而石碑就是顯現榜單的地方，每院一塊，分列四方。
沒過多久，石碑開始有微光閃爍，一個個名字悄然浮現，同樣在石碑下等待的眾考生中不時有歡呼聲傳出，當是石碑有名，通過了考核。石碑不大，只有兩尺高，半尺寬而已，只是懸浮在半空中，自身又有些特殊才能被所有人望見，浮現的名字又字符較大，沒多久就將石碑占滿，大多數考生皆是哀聲嘆氣，黯然離去，甚至有人當場昏厥，被人抬走醫(yī)治。
………………
一座紅柱綠瓦的小樓內，一個青年對面前身穿銀白色長袍的老者恭敬道：“師尊，此次學宮大考，道院有不少優(yōu)秀士子，徒兒擬定了一份名單，師尊可以看看?！闭f完，青年從袖籠中取出一張素白宣紙，遞向老者。老者掃了紙上的內容一眼，淡然道：“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從道院挑選弟子？”
青年愕然，在他看來，道院是學宮之中最為優(yōu)秀的科院，要收弟子自然是從道院挑選。
“顏遠，”老者走到小樓窗邊，俯視著下方前來報考的考生，“收徒并不只看修為高低，天賦好壞。有些時候，心性比修為更加重要?！?p> 老者的目光在考生之中掃過，臉上露出笑容，“親疏，遠近，愛恨，恩怨，這世間的糾葛，不外乎一個緣字?！?p> “緣法所至，自有所得。”
言罷，老者抬手一指，四周浮現點點光華向老者指尖匯聚，化為一株青蓮。老者袖袍一揮，青蓮破碎，變成片片花瓣落向下方的眾多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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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言看著石碑上的名字換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自己，心底泛起些許失望。
看來自己最后做出的選擇終究沒過心性這一關。許言在心中一嘆，卻并不氣餒。他認為，沒有事情是絕對的，不能入學宮，不代表無法參看杏典。事情到最后總會有解決的方法。這就是許言，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對這個世界樸素天真的認識。
許言正要轉身離開，片片花瓣從天而降，如有靈性般四散飛舞，許言仰頭看著，一片花瓣掠過他的鼻尖，飛向他身旁的一個少年?；ò晁纳⒅笥衷俣葏R籠，聚成一株青蓮，停在許言身旁的一個少年頭頂，緩緩旋轉。
少年頓時成了焦點，無數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臉色漲得通紅，無措的看著自己頭頂的青蓮，一時有些慌亂，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少年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時，昨日那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可愿入我韓斂門下？”
眾考生嘩然，韓斂，這是當世圣人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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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遠仔細打量著那個頭頂青蓮的少年，這就是……命運中自己的小師弟？平平無奇，毫無長處，修為也不過剛剛感靈而已。
為什么師尊對他青眼有加？
老者看著下方的少年，眼神變得愈發(fā)幽深，“去將他帶上來吧?！?p> 顏遠按下心中的疑惑，躬身一拜，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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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人門徒誕生時，沒有人注意到，石碑一角悄然扭曲，一個名字就此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