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奔馳過街道,正飛速前往目的地。
范歧難耐地調(diào)整了下坐姿,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乘坐馬車,但是他還是難以習慣這種顛簸感。
這車廂空間閉塞狹窄,為了避免顛簸帶來的磕磕絆絆,周圍都填充了不少天鵝絨的軟包,顯得空間更加擁擠。這對一個高個子來說真是一種折磨,感覺連自己的一雙腿都是多余的,完全沒有安放的空間。
“你有完沒完?凳子上有釘子?”老板鄙夷地看著范歧扭來扭曲,終于忍不下去了。
“還有多久到???”范歧掀開簾子看向窗外,不耐煩地問著老板。
“快了快了,剛才讓你記的人你都記住了嗎?他們可都是范·海寧的老熟人,你別到時候一臉茫然直接露餡。咱們案子沒破先上斷頭臺了!”老板指了指范歧手上的照片。
“這我哪記得住?。窟@些人在我看來長得都差不多。”范歧苦惱的抱住腦袋。
“長得像也很正常,這幫人血統(tǒng)里都沾親帶故呢!而且本身咱亞洲人看其他人種就很難看出差別?!崩习灏逊镀缡稚系恼掌樽?,自己也仔細端詳了一番,“不過好在看穿著和女伴能辨認個大概,到時候沒特殊情況你別離我太遠,我好隨時給你救場。”
馬車在亞當斯的私人宅邸前停了下來,里面燈火輝煌,很是熱鬧,喧嘩吵鬧聲依稀可聞,看樣子有不少人提前到了。
老板今天穿得格外正經(jīng),西裝革履戴高帽,襯衫馬甲大衣外套,搭配做工一看就很昂貴的胸針,持著手杖頗有紳士風度。相比之下,他給范歧找的一套衣服就顯得寒酸多了,無論從配色還是質(zhì)地上都像是老板的保鏢。
范歧對老板露出疑惑的表情,老板安慰道:“你不想引人注目,就讓我來吸引眼球唄?”但他的神情顯然就是故意的。
向門口的侍者遞了邀請函后,二人便被引進大廳。
這是一棟躍層的建筑,大廳的天花板目測得有七八米高,吊著華麗的水晶燈。雖然宴會還未正式開始,但是鼓手和樂隊們早就熱火朝天地開始演奏,華裝麗服的紳士美女們在大廳中央翩翩起舞。
也有不少人只是站在旁邊看著,他們?nèi)齼蓛傻卦?,竊竊私語著,時而露出會心一笑。
范歧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不少在蘇格蘭場高層會議上見過面的老熟人,基于同事的這層關(guān)系,就算背地里關(guān)系緊張,這種場合亞當斯也免不了邀請他們。
甚至還有年輕男女正躲在背光的柱子后面擁吻,似乎周圍的熱鬧與他們無關(guān),此時此刻只有眼前的愛人最重要。
“這不是亨利伯爵嗎?原來光明磊落的亞當斯長官也會照顧你的生意?!鄙砗髠鱽砹擞行┘馑峥瘫〉呐暎仡^一看是位沒見過的貴婦。
這貴婦身著露肩的酒紅長裙,為了追求極致的腰臀對比感,她用鯨骨的束腰狠狠地收緊了腰部;繁復(fù)的蕾絲從胸口蔓延到裙邊,泡泡袖裹著一雙手臂;她的雙手覆著一雙黑色的手套,此時正用左手扶著自己的禮帽,那是一頂極其浮夸美艷的帽子,上面用色彩飽滿的翠鳥羽毛裝飾著。
“今天是亞當斯的生日,好歹也要有點口德,不要隨隨便便欺負壽星?!崩习鍙娜莸匚⑿χ?,拋下范歧走過去。
他屈起手臂留出空間,用眼神征求對方意見。貴婦也從善如流地挽過他的手臂,微微抬了抬下巴瞥了一眼范歧,似乎正從穿著來判斷他的身份。范歧的穿著顯然很有迷惑性,這貴婦的眼神甚至都沒有太久停留便移開了。
“這么重要的晚宴亞當斯一定是邀請了你們夫婦,那么尊貴的上將又在哪里呢?”老板假裝環(huán)顧了下周圍。
“你還挺會明知故問的。尊貴的上將能在哪里呢?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吧?那當然是在某位伯爵大人名下的妓館里。與其問這么沒有含金量的問題,還不如問問他現(xiàn)在身邊躺著誰,這倒還有點猜的價值。”貴婦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來回應(yīng)老板的挖苦。
兩人暗自較勁,互相戳了對方的痛處。老板剛想繼續(xù)說些什么,樂隊忽然停止了演奏,場上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紛紛把目光投向主樓梯口,此時亞當斯正從上面走下來。他的身后跟著隨行的家庭醫(yī)生,顯然這樣熱鬧又喧嘩的場合對一個老人來說已經(jīng)有些刺激了,為了避免突發(fā)狀況醫(yī)生也只好同行。
“咳咳——非常感謝各位還愿意抽空來參加我這個糟老頭子的生日宴。這次的生日本想安安靜靜不打擾各位,可是有位尊貴的大人物念在我一把年紀還為她效力的份上,非要讓我熱熱鬧鬧地操辦一下。
所以這次邀請的人就多了起來——有蘇格蘭場的同僚,曾經(jīng)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與我血脈相連的親屬,還有不少我喜愛并看好的后輩們。
本來事情到這也就結(jié)束了,可是這位大人也偏偏也要賞臉參加,說為了不打擾大家的興致要瞞著諸位,那我只好到了這個點才宣布了——恭迎我們偉大的女王陛下”亞當斯陳詞結(jié)束后恭敬的側(cè)身站到一邊,將道路留給口中的女王陛下。
下面的眾人都驚詫萬分,原本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場生日宴,卻因為這位神秘的來賓亂了陣腳。大家在下面竊竊私語,有人抱怨自己穿著打扮太不入眼,有人則拼命地擠開身邊人想往前站,大多數(shù)人都有些震驚地保持著原狀,直到樓梯盡頭出現(xiàn)了那位尊貴的女士。
與范歧印象不同的是,此時的女王已是暮年,早就過了端莊美艷的青年時光——那張留在教科書上的經(jīng)典照片著實讓人傾心。
曾經(jīng)豐腴的軀體此時已有些干癟,雖然比起同齡人已經(jīng)顯得年輕很多,但是臉上的皮膚依然因為喪失了膠原蛋白而有些下墜,眼神也失去了光亮,顯得有些渾濁。
此時的維多利亞女王早已喪夫,她深愛的丈夫在27年前去世,也許正因如此,她的眼神是一股寧靜如水的淡然,這使她呈現(xiàn)出一種不容侵犯的肅殺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