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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仁心

第9章 皮厚心黑

一品仁心 33度 2996 2020-03-19 22:17:19

  大紀不許諸侯蓄兵,卻不能剝奪世家自衛(wèi)的權(quán)利,因而各路諸侯都心照不宣的把兵養(yǎng)在最信任的臣子家里。

  后氏飛黃騰達,成為楚國四姓之一,靠得就是這個。

  為了延續(xù)家族輝煌,后氏對子孫的教育從未松懈,不論從軍還是入仕,嫡支子弟冠禮之后都必須入伍歷練。

  先王繼位時尚且年幼,那時后殳剛二十出頭,正是年輕氣盛鋒芒畢露、成天幻想著干一番大事業(yè)的時候,祖父為了磨他的性子,就壓著他為王看守宮門。

  接觸得多了,他與先王熟悉起來,每當(dāng)先王被聰穎勇武的弟弟公子魚比成了渣渣,就會拽著他的手哭訴。

  剛開始他很是看不上先王,覺得他有失王族風(fēng)范,楚國攤上他,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

  他曾私下里與祖父抱怨,說上代先王選了這樣軟弱的王,而不是與他同母所出,各方面都更適合為王的公子魚,實在是糊涂!

  祖父就跟他講,為人臣子,最幸運的,莫過于遇到的大王仁善。

  軟弱何嘗不是仁善的一種?

  上代先王又何嘗不想選公子魚呢?

  可事實是,先王繼位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不可言說的真相之一。

  這種事情,對世家子來講,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對世家來講,王不需要能干,他只需要仁慈。

  等后殳上了年紀,漸漸咂摸出味兒來,與先王的感情也就越來越好了。

  這時候先王也成年了,他開始擁有大王的威嚴,不再像兒時那般叫后殳叔叔,只有某些彰顯君臣情分的場合,才會玩笑般的提一嘴。

  不過那時這個稱呼已經(jīng)不再象征情分,而是變成了王賜予臣子的榮耀,傳到外面,也不是楚王仁弱,而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

  這樣的稱呼,內(nèi)心剛強的任袖是從來不叫的。

  在她看來,為君者混到需要討好臣子才能過上好日子的地步,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她又沒有坐到那位子上,何必委屈自己?

  她唯一一次這樣叫他,還是先王薨逝之后。

  她在從王陵回宮的路上,一手拽著公子白,一手拽著他的袖子,聲淚俱下,口口聲聲喊著:“叔叔助我!魚要殺我!”

  然后他就在她的算計之下,一步步陷入了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真是悔不當(dāng)初!

  一聲“叔叔”喊得后殳怒火更熾!當(dāng)下顧不得許多,握緊腰間寶劍,撩開帳簾,一步就跨了進去!

  帳中侍從皆是王后心腹,見后殳無理,近侍劍已出鞘,任袖卻伸出素白的手輕輕揮了揮,示意他們退下。

  她也沒料到兒子的病來得這么急,短短幾天就藥石無救。

  今天要闖過這一關(guān),靠武力可不行。

  鳳凰臺下四大家族,數(shù)后氏人最為勇武。

  現(xiàn)在隨后殳闖進來的從人皆是他庶出的兄弟,個個武藝高強忠心耿耿,僅憑她手下這些,哪怕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也不可能毫發(fā)無損,何況他敢闖進來,他那些從人必定早就做好了廝殺的準備,何必自取其辱?

  臥榻邊,仙鶴銜魚鎏金青銅燈里,燈花“噼啪”炸響,帳中光線猛然變暗,后殳還是一眼就看清了帳中情形!

  任袖的荒唐行徑自是氣人,但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公子白果真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他早知任袖皮厚心黑,行事也瘋狂,沒想到她果真做得出這種事來!不由按劍怒道:

  “閑話莫提!公子何在?!你這惡婦!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快快讓他出來!”

  這話真是絲毫情面都不留。

  他想先把她釘在恥辱柱上,然后脫身?

  也是,剛他就在外頭,當(dāng)著這么多侍從的面直呼她的名字,還揚言要殺了她,多半早就得了確切的消息。

  【沒準兒吾兒剛?cè)?,便有人為他通風(fēng)報信!現(xiàn)在跟我裝什么裝?】

  這么一想,任袖大怒,卻未露出一絲怒容。

  只見她拔下發(fā)間金簪,一手撐著塌,半個身子壓在那精美的鳳鳥紋漆箱之上,一手不緊不慢的挑了挑燈芯。

  帳中猛然變亮,后殳看到她臉上無所謂的表情,手握長劍,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許久都下不了決心。

  任袖斜睨他一眼,嘲諷道:“你們后家人優(yōu)柔寡斷的行事風(fēng)范,在你這兒真是傳承得好!嘖,怕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公子尸身都硬了,明明早就得了消息,他竟能磨磨蹭蹭在外頭表演跪求的戲碼掙美名,想給她罪加一等?這讓她分外看不上他!

  想要好處的時候,不管是跟在婦人后頭,還是聽從孩童吩咐,都應(yīng)得干脆,到了這會兒,真是一點面皮都不要了!

  “公子何在?!”

  后殳“噌”的一下抽出佩劍,上前一步,紅著眼,并未被她岔開話題。

  前幾日就知道公子病了,可他每日前來求見,王后都不允,王后新寡,又正值花信之年,他想早日擁立公子即位,若不想撕破臉皮,自是不敢擅闖未來太后的寢帳!

  后來沒法,他就用出了長跪不起這一招,料想王后絕對扛不住士人口誅筆伐,結(jié)果沒跪多久,他就聽到里面?zhèn)鞒隽藟阂值目蘼暎m然很短暫,他還是聽到了,這才毫不猶豫的帶著從人闖了進來。

  沒想到到她這兒,就成了“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要不是如今情況如此,就為了她這句話,他就能與她不死不休!

  “吾兒一去,我就將他沉了水,赤條條的來,也赤條條的去,說起來他比我命好多了,如今這樣清清白白的走了,也省得年幼失怙,跟著無能的母后,處處受人欺辱!”

  任袖大袖一甩,白生生的胳膊露出半截,竟是撐著下巴,撐著衣箱靠在了健奴懷里!

  這指桑罵槐的爽脆勁兒!還有這說謊不眨眼的不要臉功夫!不愧是鄭姬!

  見她油鹽不進、放浪形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后殳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壓不下去的恐慌!

  他之所以闖進來,不過是不相信這個噩耗!他認為那傳話的侍者一定說了謊!

  任袖如此聰慧,又怎能不知公子的重要性?怎會任由這種事情發(fā)生?

  后殳就跟瘋了一樣,握著寒光閃閃的劍滿帳子鉆,最后一無所獲,竟來到任袖面前,用劍指著她的鼻尖,怒吼道:

  “王后莫要戲耍老夫!還不快快讓公子出來見我!”

  還給我裝?!

  任袖大怒,跳起來就要伸手去抓他手里的劍!

  剛經(jīng)歷喪子之痛,她可沒有那么多精神,來陪他做戲!

  后殳連忙后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可不敢真的殺她!

  威脅她,可以說是士人氣節(jié),也可以說他對王太過衷心,若是殺了她,那可就不一樣了!

  “叔叔可要想好了!我這條命不值什么,謀殺楚王遺孤、害楚國去國的名頭,你!還有你們后家!可!擔(dān)!待!不!起!”

  后殳被她逼得步步后退。

  輾轉(zhuǎn)騰挪間,花白的須發(fā)飄飛,額頭冷汗一滴又一滴的往下……

  他知道,她這是在逼他!

  她竟想將公子之死栽到后氏頭上!

  身為王后,行事瘋狂,做了錯事,竟不愿承擔(dān)責(zé)任,反而逼著他給她解決麻煩!

  真是無恥!無恥之尤!

  但……卻很有效。

  因為她只需抹了自個兒脖子,那他與整個后氏,都將淪為天下共誅的對象!

  她現(xiàn)在這瘋狂的樣子,連往利劍之上撞都不怕,他相信她若是下定決心自裁,肯定不會猶豫!

  “你給我裝什么無辜?裝什么蠢?若你后家不圖謀兵權(quán),又豈會隨我母子離開鳳凰臺?”

  一個個的,不過是把她兒子當(dāng)做香餑餑!

  誰都想來啃一口!

  雉子為王,誰得雉子誰為王,端的是好打算!

  既然你們可以,本宮為何不可?

  就因為生成了女兒身?

  現(xiàn)在這個香餑餑突然沒了,后家與公子魚斗得你死我活,想回頭都回不去了,就想起她這個“弱女子”了?

  想讓她遺臭萬年,換后氏回頭上岸?

  我呸!

  做夢去吧!

  都來給老娘好好背鍋!

  后殳不知不覺退到了炭盆面前,關(guān)鍵時刻被從人抱開,節(jié)奏被打斷,竟不等站穩(wěn),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見此,任袖哈哈大笑,直到眼角泛淚,這才一屁股坐回榻上,一把掀開了那只衣箱,面無表情的看向后殳,指著箱內(nèi),冷冷道:

  “吾兒在此,你不是要見嗎?來吧!本宮成全你!”

  看清箱中面目青白的公子,后殳面若死灰,再次噴血,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沒想到有朝一日,以他心計,竟比不上一個窩在鳳凰臺,十年都不曾吭過聲的小婦人!

  當(dāng)日為先王求娶此女,還當(dāng)鄭王那句“可惜吾兒生來不是男兒身”,只是鄭王為了往她臉上貼金!

  祖父!殳不如您甚多!

  當(dāng)日為王求娶此女,您就搖頭,說此女并非吾王良配,其心剛強,且小小年紀就懂得韜光養(yǎng)晦,比男兒也不遑多讓,有朝一日嘗到權(quán)勢的味道……

  難道后氏就要亡在老夫手里嗎?

  

33度

合同大概明日就能寄到,還有沒投資的,千萬不要錯過,薅點娘羊毛的時候可不多呀!作者君腦子不夠用,這兩章寫得頭發(fā)都掉完了。今天只更一章,明天如果順利,再多寫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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