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巷子里響起了敲梆聲。
打更老李想不通,作為一個NPC為什么也會起雞皮疙瘩。
這天說變就變,他抬頭看了一眼被巷子夾成金條狀的夜空,厚重如鉛的云層下似乎有鳥穿梭。
摩挲著自己提梆的手臂,他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裳,從腰間摘了個酒葫蘆下來灌了一口,感覺舒暢許多。
突然,有開門聲傳來,顯得輕微而又謹(jǐn)慎。
打更老李收起葫蘆,趴著墻角瞄了過去,一個魁梧大漢背著把大錘正掩門退到巷子,胸前還別了個行囊,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夜色太深看不真切,只是大漢那頭板寸下面臉上的狹長傷疤隱隱約約,著實讓人害怕。
只見那大漢退到巷子里頭卻又不急走著,反而轉(zhuǎn)到對面發(fā)了小半會兒呆,這才大步離去。
等大漢差不多不見了人影,打更老李這才從墻角貓了出來,用木頭梆子敲了敲不聽使喚的雙腿,暗罵自己虛什么。
他把腳步放得更輕了些,來到剛剛大漢離開的地方,看到門楣上掛著一塊云英木匾,龍飛鳳舞地刻著“止戰(zhàn)花下”四個大字。
左右無人,又就了一口酒,打更老李若無其事繼續(xù)走著,一邊敲打木梆,全然不管才剛剛報過時辰。
……
……
這是張青銅復(fù)活的第三天,是他來到鎮(zhèn)川城的第二天。
可是他依舊無心睡眠。
確切地說,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需要睡眠。
他可以利用這些時間來做許多事情,比如升級,比如研習(xí)心法,比如培養(yǎng)默契度。
升級需要野怪經(jīng)驗,或者完成一些幫派任務(wù);心法的話,北笙白天幫他去弄戶籍的時候倒是順便去萬福樓買了兩套入門心法,一套大刀一套匕首,只是價格實在是令人乍舌,居然花了兩千多元寶,等于一千元寶一套!
他心疼得要命,沒有入門心法可以用心法殘篇呀,領(lǐng)悟快,更換成本也低,去城外轉(zhuǎn)一圈多打幾只野怪一套就湊齊了。
可是北笙卻說,這是在用金錢換取時間,而且鎮(zhèn)川城的萬福樓最多也就只有入門級的心法可售,想買更高層次的有錢也沒轍。
張青銅好奇他之前的精修心法從哪里搞來的,北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那是從其他主城花了五千多元寶“快遞”過來的。
于是,云天之巔的財務(wù)管理制度被提上議程,成立幫派基金,用于幫派各項支出。1000元寶以下張青銅這個副幫主可全權(quán)決策,1000元寶以上過二人審,最終決定權(quán)在北笙手中,但是每三筆超出1000元寶的支出張青銅都有一次否決的權(quán)利。
在問到初始放多少元寶到基金的時候,張青銅伸出一個巴掌,北笙立刻弄了五萬元寶進去。
張青銅顫抖地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好有攜款潛逃的沖動啊!
至于跟武器培養(yǎng)默契度,他試了試雁回的法子,抱著流金雙刺躺在天井下一直到后半夜,好像也沒什么效果。
這種事情急不來,不過張青銅后來果斷摒棄了這個方法。
不為別的,因為匕首抱著太傻,并且不方便,和劍完全沒法比。
他拿起其中一把匕首,認真仔細地削著手中的蘋果。
躺椅旁的托盤里已經(jīng)放了七八個蘋果,每個蘋果都削過了皮。地上是一長串一長串的果皮,一疊一疊地壘起,越到上面,果皮便越薄。
隨著第十個蘋果削完,他與流金雙刺的契合度已經(jīng)達到了10%。
削十個蘋果,漲了2%的契合度!
這可比抱劍法好用太多了。只可惜不論他再怎么削下去,契合度紋絲不動,似乎這個法子已經(jīng)用到了盡頭。
不過他不急,辦法A失效了還有辦法B,辦法B不管用了還有辦法C,反正他的選項還很多,一個個試過去,撐也能撐到七成以上的契合度了吧?
對于一件藍武來說,七成契合度不低,好多玩家還在及格線下面潛水掙扎呢!
于是他把匕首擱在一邊,開始啃起蘋果來。
一邊啃著一邊想起北笙的抱怨。他說這個游戲的策劃真的該死,經(jīng)驗升級太難了,簡直跟氪金黨有仇!
張青銅安慰他說道,這個游戲的經(jīng)驗升級其實不難的,只是對之前的你來說太難了而已。
而且你花在這個游戲里的每一筆錢終究會掀起浪花來的,只是大小和早晚的問題。
北笙懷揣著對沖浪的憧憬下線去了,這讓張青銅有一種錯覺,幫主的打卡時間好像還挺固定。
打了個飽嗝,他記起了白天的面人兒,當(dāng)時正在為它們配著臺本呢,后來被東川門的擂臺賽吸引了過去。
他從懷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匣子,然后打開匣子,從里面拿出他的齊天大圣和女將軍。
張青銅舉起齊天大圣問道:“如果你是至尊寶,你會怎么選擇?”
他學(xué)著猴子的怪叫回答:“至尊寶有的選,所以他才痛苦?!?p> 他又問女將軍:“如果你是那個牽著毛驢手握紫青寶劍的人,愿不愿意收他為仆?”
過了許久,沒人回答。
他舉著兩個小面人,越分越開,越分越開,最后一邊一個。
沒有辦法同時看著兩個面人,他只好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天井屋檐上的那只鳥。
就好像,它一開始就站在那里一樣。
像昨天一樣站著。
張青銅瞇眼看過去,試圖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然而它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像夜的守衛(wèi),盯著隨時可能伸出的狼爪。
他心想我又不是狼人,你夜夜來我這探班是幾個意思?
左右看不出什么問題,他把面人兒收回“月光寶盒”之中,掂起蘋果高高拋起,作勢往那只貓頭鷹的方向扔過去。
這時那只鳥動了,只動了腦袋,連嘴都沒張開,然后發(fā)出“嗚哦嗚哦”的叫聲,仿佛這些聲音是直接從它的肚子里鉆出來的。
張青銅試了幾次之后,它又懶得動了,把頭縮在自己脖子里睜著眼假寐。
長夜漫漫,有鳥相伴,聽上去似乎不錯。
他大口咬下,把缺了一塊的蘋果用力一甩,直朝那只鳥的面門而去。
“咯咯——”
一聲怪叫之余,只見它探頭一伸,鐵喙精準(zhǔn)戳中蘋果放在自己身下,有模有樣地啄了起來。
張青銅拍了拍手表示滿意,這才像個活的嘛!
等它吃得差不多了,他坐起身來,朝著天井的井沿勾了勾手指。
“你下來呀!”
貓頭鷹瞪著一對銅鈴大眼朝下方看了看,撲棱著翅膀好像伸了個懶腰,隨后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又忤在鉛云下方紋絲不動。
“你站在屋檐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院子里看你。鉛云藏起了你的身影,你藏起了別人的秘密?!?p> 張青銅給這只夜夜跑來偷窺自己的鳥即興作了首詩,然后站打了個哈欠往自己屋里走。
他決定保持睡眠的習(xí)慣,哪怕睡得少一些。
“大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