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廬的鑄壇都是用切割過的墨石建造,接縫處嚴(yán)絲不差,耐熱性強(qiáng)。
一座鑄壇占據(jù)一個深坑,據(jù)說這些深坑之下的地?zé)嵊葹榧?,能讓鑄壇內(nèi)的空氣保持干燥,提升鍛造幾率。
張青銅一走進(jìn)去,便覺得一股燥熱難耐。他比尋常玩家對環(huán)境的感受更為敏銳,一時間有些不適應(yīng)。
待調(diào)整好氣息后,便順著臺階向下深入,循著墻上的火頭燈一直走過長長的甬道,這才來到一方開闊空間。
說是開闊也只是相對而言,加上周圍掛著大大小小的兵器,又堆了七零八落的礦石,倒是凸顯了大廳中央那一方鑄造臺。
丈許見方的鑄造臺才是真正的鑄壇。
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子非魚在那兒生水,開爐,把準(zhǔn)備的材料堆到方石之上,忽然有個滑稽的聯(lián)想。
雖然他沒有機(jī)會進(jìn)產(chǎn)房,但不知為何自然地把這兩個地方聯(lián)系了起來。
一件一件的兵器不正是從那里誕生的嗎?
拋開腦中雜念,來到鑄造臺一側(cè),正好聽見子非魚問北笙索要酬勞。
雖然第一次到這座鑄壇鑄器,北笙也不是沒有來過劍廬,可從沒聽說先買單再交貨的。
大師不都是先問要求,再幫忙鍛造,最后讓客人看著給嗎?
再說又有誰會少給了酬勞,得罪劍廬不談,這傳出去還不被江湖中人貽笑大方!
子非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你先給錢,給了錢我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這打出來的東西不就好了嗎?”
“再說了,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每個人的路數(shù)不一樣,既然找我鑄器,可不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
“知道為什么有人作詩之前要喝酒嗎?知道為什么有人碼字之前要好好擦洗鍵盤做到一塵不染嗎?這跟鑄器是一個道理,都講究一個儀式感,我的儀式感就是,你先給錢!”
子非魚年紀(jì)不大,說話卻鬼得很,不知道從哪里習(xí)來的江湖氣。
見北笙猶有疑慮,小鬼單臂掄起鐵錘往鍛造臺上一砸,嚇了北笙一跳。
“我也是厚道人,不然也不會看你們排隊排得這么辛苦特意開壇。這樣吧,今天頭遭,打個八折,八十兩銀,包出?!?p> 北笙倒不在乎這些小錢,只是思前想后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磨磨蹭蹭地付了酬勞。
子非魚掂了掂到手的錢袋,表示非常滿意,順手別進(jìn)腰間。
張青銅一旁看著也不說話,他倒是想知道這個小鬼究竟有什么名堂,之前長龍不動的情形他可沒忘記。
“材料帶來了嗎?”子非魚問道。
“在這里。”北笙從背包里倒出一堆材料,推了過去。
“嗯……喲,你還帶了金鋼錠?。∵@個好!”子非魚像發(fā)現(xiàn)寶貝一樣,頓時來了精神。
北笙趕緊說道:“我只要一把藍(lán)色大刀就行,用不到金鋼錠吧?用銅錠就好?!?p> 子非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師傅?你這個人真的是,平時上醫(yī)院看病說‘醫(yī)生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你給我開點什么什么藥就行’,說的就是你這樣的!”
北笙被吐槽得無言以對,像極了一只受傷的小貓,只好默默同意“磚家”的意見。
做好準(zhǔn)備工作,等爐子里的火候差不多了,子非魚開始忙活起來。
看他動作嫻熟,張青銅放下心來。
“對了,祈愿簽帶來了吧?既然打算鑄把大刀,那玩意給我?!?p> 子非魚專注爐內(nèi)情況沒有回頭,伸出手來向北笙要祈愿簽。
玩家找劍廬鑄器,自然是自己準(zhǔn)備好材料。因為需求不同,有人要大刀,有人要劍,也有人想要護(hù)腕襯甲之類,如果加上一張相應(yīng)的祈愿簽,鑄造出來的成功率會高上許多。
北笙將一塊令牌形狀的祈愿簽遞到子非魚的手中,簽上有一個“武”字,武字下方刻了個大刀的形狀。加入大刀類的祈愿簽,可以增加三成出刀幾率。
把簽丟入爐中,與金鋼錠等材料慢慢融合,沒過多久,子非魚將熔煉出雛形的器胚取出放在鑄造臺上。
只見他握著鐵錘長柄,腰板挺直,雙眼凝視著身前的器胚,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神圣的光芒。
“想體驗一發(fā)入魂的快感嗎?”
“想知道橙武入手的顫栗嗎?”
“想擁有天大地大哪都能去的任性嗎?”
……
子非魚喃喃自語,半天沒有動作,北笙打斷提醒道:“再不開始就冷掉了?!?p> “你懂什么!”子非魚有些生氣,責(zé)怪被人干擾了思緒:“這是儀式感,儀式感!”
“聽說過‘趁熱打鐵’這個成語嗎?不懂回去查字典。我要做的是讓器胚在穩(wěn)定的溫度下歷經(jīng)錘煉,而不是越熱越好。最煩你這種外行,不懂還老愛指手畫腳!”
“不怕告訴你,我的祝福比祈愿簽還靈,萬一給你出把橙武大刀呢,你不是賺翻了?”
子非魚感慨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就不能有點一發(fā)入魂的追求?”
北笙幫主好生無辜,進(jìn)來之前不是見你挺熱情的嗎,怎么說變就變?
“再拖下去就真的廢了?!睆埱嚆~見子非魚有些沒完沒了,終于開口。
知道張青銅說的沒錯,子非魚也不再啰嗦,開始敲打起來。
觀察了沒多久,張青銅就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小鬼的力量不錯,韌勁也有,力道把握十分到位,一柄大鐵錘舞得虎虎生威。只可惜雖然敲打次數(shù)很多,但是有效擊打數(shù)少得可憐。
不用再看,他已經(jīng)知道這次鑄造算是廢了。
果不其然,器胚剛有一個大刀的模樣便轟然裂開,化作一堆黑乎乎的隕鐵石散落開來。
子非魚一驚,北笙卻是心里一疼。
花了整整十塊金鋼錠就弄出這么一堆破石頭?
隕鐵石干嘛用的?
那是用來升級張青銅之前那把黑鐵匕首的材料,可是誰沒事升級一件白板武器!
隕鐵石在很多玩家眼里跟一堆廢品沒兩樣!
北笙還沒發(fā)話,子非魚倒是惱羞成怒沖他先抱怨起來:“再來一次!那個,誰,下次不要再干擾我?!?p> 張青銅原想提醒兩句,可是子非魚說自己有殺手锏,一定要讓他們見識見識。
收拾了一番,子非魚重整旗鼓。
到了鑄形階段,還特意對兩人解釋:“我這套鑄器秘法乃是從大錘招式‘?dāng)堬L(fēng)錘’中演變而來,名字叫做‘烽火戲諸侯’,輕易可不會動用!”
半盞茶的工夫過去,臺上又是一堆隕鐵石,懶洋洋地到處趴著,似乎在嘲笑屋子里的人。
北笙原本清秀白晰的臉已經(jīng)黑得跟炭一樣了。
又是十塊金剛錠,又是一堆破石頭!
你以為金剛錠是地攤貨嗎?
自己千辛萬苦搞來的這些材料就這樣糟蹋了,任他再怎么豪氣也受不了這個刺激。
“烽火戲諸侯?我看你是在戲弄我們吧!”
北笙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里擠出來。
“你,你干嘛?還想打人不成?”
子非魚往后一縮,明顯心里有愧,說出來的話腎虛得很:“這里可是劍廬,你不好動粗的呀!”
張青銅走到鑄臺旁邊,把散落的隕鐵石一一收好裝進(jìn)袋子,拍了拍手上粘著的金屬細(xì)屑,然后把袋子扔回到臺上。
啪嗒一響,這次倒是把子非魚嚇了一跳。
“能在劍廬獨自開廬不會一無是處,我相信這里的名匠也不是個瞎子,在一個沒有鑄器天賦的人身上浪費(fèi)時間?!睆埱嚆~緩緩說道:“相反,你很有天分,尤其是對力道的掌控力絕對遠(yuǎn)超大多數(shù)人?!?p> “可惜你的節(jié)奏不對,鑄器的時候一味追求絕對敲擊數(shù)量,卻忽略了有效次數(shù),完全無法引起器胚的共鳴?!?p> 速度很快,節(jié)奏全無!
這是張青銅對子非魚最終下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