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龍軒這一套畫符手法下來,動作嫻熟,筆法精湛,分明是經(jīng)過了千錘百煉,才有可能做到的這份流暢。
蘇君衡剛才跟他講解的,不過是畫符的基礎(chǔ)要訣,但他剛才這一手,首先是口誦了靜口、精心、靜身三種法咒,然后是祝筆、祝墨、祝紙真言。
蘇君衡對符道一途研究頗深,他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祁龍軒結(jié)了九鳳破穢罡,將畫符臺的晦氣清除了一遍,再有就是運用了畫符四要訣中的斗字訣,也就是步罡斗。
步罡斗種類極多,有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種不同罡步,祁龍軒剛才用的,就是五行步罡斗。
但最令人震驚的,還是祁龍軒最后噴的那一口水霧,稱之為醒符,醒符只是畫符的一道小步驟而已,本來是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但蘇君衡很清楚,不是所有的符都需要用到醒符咒的,它背后所代表的意義,是數(shù)以千萬神符師窮盡一生的努力,都未必能達到的境界,那就是……。
諾大的神符堂,驚愕的氣氛下,如死一般的寂靜。
蘇君衡仿佛可以聽到自己心跳加劇的聲音,他的目光,帶著幾分錯愕、震驚、不知所措的朝畫符臺上,那道符篆看去。
啪的一聲,他竟握不住手中的筆,整個人都愣住了:“先天符篆,是先天符篆……”
先天符篆意味著什么,祁龍軒并不曉得,但在場每個人臉色都瞬間變得煞白,久久不能晃過神來。
在道家符術(shù)里,其實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先天符”即所謂的“一點靈光即是符”,也稱‘提氣意想符’。
這種符對于畫符者的悟性和天賦有著極高的要求,提氣既是畫符者要一氣呵成,畫符過程中不能有絲毫換氣,而意想則是畫符者與主事神佛的聯(lián)系,這樣的天賦并不是光憑修煉就能得來的。
因為符術(shù)中的主事神佛,是每道符的靈魂,如五雷符的主事神佛就是九天雷神,畫符者要在提氣畫符的情況下,身心要與神佛產(chǎn)生感應(yīng),這樣的天賦者可以說是萬分挑一的存在。
“真的是先天符篆。”
老猴子邁著倉措的腳步,也來到畫符臺前,眼睛在那符篆上久久流連,口中喃喃道:“我記得靈修峰上一個畫出先天符篆的人,還是東伯陽……”
“誰?誰畫出了先天符篆?”
一聲大喝,突然從大堂中暴起。
眾人心頭同時一震,那聲音帶著幾分驚恐,音量不大,但音勁中似乎夾帶著真元震蕩開來,眾人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一陣頭暈?zāi)垦?,紛紛退了幾步?p> 周辰空一個不妨,更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眾人驚魂未定,急忙撫眼來看,就見這呼吸之間,畫符臺上已然多出了一個身影。
那人滿頭凌亂的散發(fā),鬢角斑白,睡眼惺忪,矮瘦的身子骨,搭配那臉上多到可以揉成團的皺紋,渾身散發(fā)著難聞的惡臭和酒氣,不是那神符堂的堂主鶴龜年,又是誰來?
“見過師傅。”眾人急忙行禮。
鶴龜年擺手嗯了一聲,急迫的目光依舊在那畫符臺上沒有移開,忽然一個轉(zhuǎn)身,把祁龍軒揪了過來。
眼中的殷切不知何時變成了激動,眼中水汪汪的一片,臉上帶著似笑似哭的詭異神情,對著祁龍軒就是一陣問話。
“是你嗎飛兒?”
“你奪舍重生了?”
“怎還帶了個面具?快讓為師看看來?!?p> “師傅,你怎么啦?你的話我聽不懂?!逼铨堒庪p肩收攏,一臉嫌棄懼怕之色。
鶴龜年愣了一愣,猛地搖了下頭,這才恢復(fù)正常,趕緊把揪住祁龍軒的手放開,問道:“這符術(shù)誰教你的?”
“是我啊爹,他在南疆是給人算命賣符的?!?p> “你啊爹?”鶴龜年眉頭一皺:“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不知道名字,有六十多歲了?!逼铨堒庍鲞龅馈?p> “六十多歲,不對啊?!?p> 鶴龜年略顯失望,喃喃道:“他已經(jīng)是結(jié)丹期的修為,看上去頂多就三十左右,不對不對……”
鶴龜年自言自語了一陣,似乎還不甘心,又問祁龍軒道:“你叫什么名字?!?p> “祁龍軒?!?p> “姓齊?”
“不是,我復(fù)姓祁龍,單字軒?!?p> “那也不對?!?p> 鶴龜年嘆了一聲,整個人瞬間又萎靡下去,拎起酒壺猛灌了一口,悠悠朝臥榻處走去,枯瘦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蒼老的聲音傳來道:“我真是老糊涂了,他可是這靈修峰數(shù)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若他還活著,怎么可能默默無聞呢,唉……”
“侯師兄,師傅他這是怎么了?”待鶴龜年走遠了,祁龍軒才朝他指了指,問老猴子道。
老猴子趕緊豎起一指,噓道:“小聲點,我可告訴你,以后在靈修峰,特別是在師傅他老人家面前,千萬別提天衣神相葉云飛這個名字?!?p> “為什么?”祁龍軒有些不解。
“出去說出去說?!睅讉€人就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擁著祁龍軒就往外走去。
周辰空小聲道:“其實咱師傅也夠可憐的,一輩子才培養(yǎng)出這么一個出色的接班人,結(jié)果硬是讓靈修峰給除名了,他這心里別提多憋屈。”
“為什么會被除名?”祁龍軒好奇道。
胡遠趕緊湊過來,一臉興奮道:“小道消息問我就對啦,當(dāng)年據(jù)說是咱葉師叔勾結(jié)魔教妖人,聯(lián)合鬼道,在天佛原鄉(xiāng)大開殺戒,不僅殺了前任住持慧如圣僧,還摧毀了佛宗封印鬼族的靈殊塔,
佛宗為此集結(jié)了許多隱世不出的老怪物,上靈修峰問道虛掌教要說法,可是葉師叔玩起了失蹤,掌教真人無奈,只好將他逐出靈修峰,以平息佛宗的怒火?!?p> “既然失蹤,那為什么又說他死了呢?”祁龍軒聽得一頭霧水,不由問道。
胡遠撓頭傻笑,這樁秘辛三教眾說紛紜,他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說:“這個是后來三教傳出來的說法啦,佛宗說是死于魔教之手,魔教說是死于鬼族之手,鬼族說……哎呀,說的我頭都亂了,總之就是死了?!?p> “你這小道消息也不知從哪打聽來的?!?p> 一旁的周辰空鄙夷道:“說葉師叔殺了慧如圣僧,可我怎么記得葉師叔和慧如,還有天涯海閣的岳萍生,那可是生死之交,修界誰不知道他們?nèi)岁P(guān)系最好?佛宗那群禿驢的一面之詞你也信?”
“行了行了?!?p> 見眾人越扯越亂,老猴子不耐煩道:“這事就此打住了,以后少在人前議論,靈修峰可是嚴(yán)令禁止議論此事的?!?p> “得了吧,嘴長自個身上還不讓人說啦,祁龍師弟你甭管他?!?p> 胡遠這個話癆談性一起,不講個痛快就渾身難受,拉著祁龍軒躲到一邊,繼續(xù)侃道:“我跟你說啊,咱師傅當(dāng)年可是鼎鼎有名的內(nèi)門長老,前任掌教許真君的師弟,輩分比道虛真人還要高一輩,當(dāng)年為了葉師叔這事,跟掌教真人大鬧起來,最后一氣之下,跑咱神符堂當(dāng)起了甩手掌柜。
咱師傅雖然修為不怎么樣,只有辟谷期,但為人還是很仗義的。在靈修峰輩份又極高,掌教真人也得賞幾分薄面,那法學(xué)殿的殿主徐智謙,見到咱師傅還要尊一聲師叔祖,還叮囑法學(xué)殿盡量少招惹咱神符堂的人。
法學(xué)殿那群家伙仗著人多勢眾,啥時候把別的殿放在眼里,可唯獨咱神符堂不用甩他們,就憑這一點,咱師傅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傅。
所以說,你平時記得多拍拍馬屁,把咱師傅伺候舒服了,以后哪個王八糕子敢欺負你,就叫咱師傅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