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個子拿出一條布帶,往自己臉上做了個蒙眼的動作,然后詢問地看著她,意思是要蒙上她的眼睛。
自己一個弱女子,被人搶到了這根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原始森林里來,就如一條魚被按到了菜板上,她能怎么樣呢?為了保住這條命,王惠貞決定不再做無意義的反抗,先聽他們擺布,以后再說以后的話。
王惠貞點了點頭,順從地讓他們蒙住了她的雙眼,接下來,她的雙手被捆到一根細木棒上,這樣他們就不用費力地扛著她了,只需象牽一只羊一樣牽著她繼續(xù)趕路,此時的王惠貞覺得自己真是一只被人牽著的羔羊。
也不知邁過多少道坎,不知翻過多少道嶺。當王惠貞走得精疲力竭時,她終于被解開了蒙眼的黑布,她一看,這是在一個山洞中,看洞外,她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黑了。
一人把她的手反捆在身后,再把他的腳也捆上,之后,這幾個佬葫人拾來柴禾在洞里生起了火,在火堆上烤上一些土豆,看樣子可能要在這山洞里過夜。
王惠貞早已經(jīng)又累又餓,精疲力竭,她靠著身后的石頭,看著洞頂想,要是他們對自己強行非禮,她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泥?是真是那樣,她寧愿撞死在這洞里。
土豆烤好后,一個人解開了她的手,又扔了幾個土豆在她面前,還給了她一個羊皮囊,她搖了搖,里面是水。
實在太餓了,她了顧不了許多,不管是要逃還是要死,總得先吃飽肚子有了力氣才行,她大口大口地土豆就著水把肚皮填飽。
吃飽后,她想解手,她對那個懂一些漢語的小個子說:“解手,我要解手?!?p> 那小個子顯然聽懂了她的話,他走過來,先把捆住她雙腳的繩子解開,再牢牢地拴住她右腳,小個子手上拽住繩子的另一端,向洞外嚕嚕嘴說:“走!”
這一瞬間,王惠貞突然淚如雨下,她想到了自己原來到市上買百十斤的架子豬回家喂時的情景,為了不讓那豬能走卻又不能四處亂跑,也是這樣用用繩子拴住一條腿。
如今,自己堂堂一個人,也變成了一個任人宰殺的牲口。佛??!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孽嗎?
“走!快!”小個子拉拉手上的繩頭,對她吼道,另外三人指指她又指指小個子,哈哈大笑。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淚水,抬腿向洞外走去,她走到洞側(cè)邊一塊石頭后面站住,轉(zhuǎn)頭對小個子說:“你,不看?!?p> “你,不跑!跑,打死!”小個子說,然后,他背過身去,王惠貞感到自己腳上的繩子是繃緊的,她蹲下身子解了手。
看著四周黑壓壓的森林,她根本就不知道現(xiàn)在身處何處,家鄉(xiāng)在哪個方向,她放棄了剛剛在心里冒出的逃跑的想法。她清楚,現(xiàn)在她根本就逃不掉,何況他們手里還有槍,她要是跑,不被槍打死,都要被抓回來打個半死。
她解完手后,老老實實地回到了洞里。
這四個佬葫人輪流著三人睡覺一人燒著火看守,王惠貞放棄了逃跑的打算,困意襲來,她也靠著石頭睡了,可是,還要防著他們,怕他們非禮,她一直是半睡半醒的警惕著。
還好,一夜無事。
天亮又吃了土豆后,王惠貞再次被蒙上眼,雙手捆在小樹枝上,繼續(xù)被牽著走路。
就這樣在路上過了三個晚上。
當最終停下,蒙眼布被解開時,王惠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又是一個晚上,在山中走了整整三天半。
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個佬葫人家院子里,這院子坐落在一個不陡的山坡的半腰,這山坡只是崇山峻嶺中一個普通的山坡,放眼一望,四周的群山在夜幕下層層疊疊,連綿不斷,如一大群一層圍一層的巨大的黑牛臥在四周。
她不知道家鄉(xiāng)在哪個方向,在多少重山嶺之外。
再一看院子里,前面的屋檐下燒著一堆柴火,火堆旁坐著幾個披著披氈的佬葫人。其中一個象是主人的老者吩咐了身邊一個人幾句什么,那人便走過來把她帶到火堆旁。
老者放下手中的長煙袋,側(cè)身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仔細地把她從頭打量到腳,點了點頭,又跟坐在旁邊那個搶她的小個子說了一些話,然后他吩咐身邊的老年女人回屋取出一些銀子給了那個小個子,小個子又跟老者說了一些話后便和那三個同伙起身走了。
王惠貞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他們的話,但她從這一切看得出來,這老者對自己還比較滿意,老者已從搶她的那四個人手中買下了她,象買下一頭牲口一樣買下了她,她以后就是這老者的財產(chǎn)的一部分了,這老者就是奴隸主,是她的主人!
這時的王惠貞,沒有精力再去多想什么,她餓得已快要站不穩(wěn)了。這時,那回屋取銀子的老年女人拿個火把帶著一個年輕人走過來,那年輕人用生硬的漢語說:“從今天起,你就是阿牛家的奴隸了,以后要好好聽話,好好干活,不準跑,跑了逮回來就打死,聽到?jīng)]有?”
“聽——聽到了,我要餓死了,給我點東西吃吧。”王惠貞邊點頭邊說。
“來,過來?!边@年輕人說著帶著王惠貞跟著那老女人來到院子左邊一低矮的房前,推開門,一股強烈的牲口糞臭味就撲上來裹住了人,借著火把光影,王惠貞看到里面關(guān)著一些牛和馬,屋右側(cè)用一道木欄隔開的一小半邊堆著干草。
那年輕人指著草堆說:“你就住這兒。”然后他扔了一件披氈在草堆上,叫王惠貞過去,又從屋角找出一條粗實的鐵鏈,一頭用鎖鎖在粗大的木欄上,一頭鎖住王惠貞的一只腳。然后他又出去端來了一木碗煮熟的土豆放在王惠貞腳前,之后便和那老女人一起鎖上門走了。
此時的王惠貞,除了肚皮哪還顧得了什么。她坐下,伸手摸到那木碗土豆,拿起一個皮都不剝便塞進嘴里,象吃美味佳肴,她把這原來在家里多用來喂豬的土豆吃了一個又一個,大約吃了十多個,再一摸,碗里沒有了。
她這才住了手,同時感到肚里踏實了許多。她慢慢地躺在草上,雙眼瞪著黑乎乎的牲口棚的棚頂,這時,她剛才在吃土豆時完全沒有意識到的牛馬的出氣聲和糞臭味才又再一次溢過來,爭先恐后往她的耳朵鼻子里鉆。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一頭牛或一匹馬。她動了動腿,腳上的鐵鏈嘩嘩響,這響聲告訴她,她現(xiàn)在身處離家遙遠的深山里,她現(xiàn)在不是金谷壩的齋姑娘王惠貞,不是弟妹們的大姐,她是奴隸主圈中的一頭牲口。
想到這里,她淚如泉涌,滾燙的淚珠順臉頰滾落在頭下用來喂牛馬的干草上。淚水流盡時,已近半夜,春寒從山林浸進屋內(nèi),令她的身心一起打了個寒顫,她摸到那件披氈蓋到身上,卷縮在草窩里,漸漸進入黑色的夢魘。
在夢里,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頭牛,還夢見了自己家中那頭名叫“狼甲”的母牛和那頭叫“狼乙一”的牛犢,她和狼甲一起正在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