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烏鴉市井
姚千月灰白的瞳仁，淡漠的眼神看不到一點真實情感。
身體的主導權已暫時不歸他掌控。
他身體內仿佛寄生著什么可怕的生物，就在剛才差點被蛇精一口吃下的時候，它瞬間復蘇操控這副軀體，將它連同被寄生的宿主一同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解決掉了這條大軟蟲之后，此時的姚千月視線里又出現(xiàn)一道人影。
這個人，正是少女左丘嫻。
立刻，俯沖直下。
“他、他想殺了我？”
左丘嫻腦海中不禁涌現(xiàn)這一想法，隨即自己都嚇了一跳。
雖然不知道這瘋子模樣的普通人，是怎么突然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但總之現(xiàn)在的“他”，很有可能不是原本的那個想救自己的人。
很可惜，姚千月猶如一只飛翔到一半折翼的鳥，然后跌落在少女旁邊。
之前那么來勢洶洶，現(xiàn)在卻昏迷了過去？
左丘嫻歪了歪頭，遠遠打量......就這樣？
“就這種程度？害我期待了老半天，算了先帶回去再說。這種奇怪體質，興許也能賣個不錯價格?！?p> 突兀地有人開口說道，他自陰影處出現(xiàn)，走近了就一把扛起昏迷了的姚千月，一邊自顧自地說話一邊打算離開這里。
完全無視距離邊上的少女。
左丘嫻緩緩起身，皺眉警惕道：“你是什么人？憑什么帶走他？把他還我?！?p> 蹣跚地步態(tài)一步一步接近，白色的短刀被少女一手藏在身后。
不知出于什么因素，左丘嫻并不想讓失明的少年被眼前這個人帶走。
也許，那奮不顧身想救她的身影已牢牢刻畫在少女的記憶里。
“什么人？”
笑了笑，他返身面向左丘嫻，上下打量一番，頗有些意外道：“之前還沒仔細觀察過你，沒想到這故意抹上去的黑糊土，倒是遮住了一個青澀的小美人。”
“總之你放心好了，不會是什么好人?！?p> “奇物走私販王立，就是我了?！?p> 腳步緩慢停頓。
本能感到有些不對勁，左丘嫻不動聲色朝后挪了幾步。至于失明的少年，救怕是救不回來了，只能先退下再另做打算。
“哦？要走了嗎？你雖然不算奇物的行列，但憑借這幅皮囊長相，肯定能賣個大錢?！?p> 王立哈哈大笑，道：“你和這小鬼可真是般配得很啊，一個比一個像乞丐，是在比誰更慘一些嗎？”
說完，整個人消失在左丘嫻的視野里，當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她耳邊突然有人說道：“你手上那柄短刀，刺的中我嗎？”
猛然轉頭，卻是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將她拍暈了。
王立笑道：“原來還是個懂點靈法之道的，可惜在我面前這點小伎倆沒用?！?p> 取了她手中的刀，輕輕一吹，覆蓋在刀面上的靈氣被吹散了。
“事不宜遲，賣了換錢?！?p> 這是一個奇異和多物種共存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不僅有妖，而且有鬼。
無論是鼎盛的宗門派別，還是古老的萬朝各國，他們睥睨天下卻也需時刻心懷敬畏，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人類還沒真正看到過它的全貌，許多禁忌詭譎毫無秩序可言的荒野之地，都流傳著一個又一個恐怖傳聞，有人涉險進去，有人在里面死去，有人出來后自詡無敵，有人低眉垂目預知未來......
天陰鎮(zhèn)最近有大人物光臨。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是為什么——三天前一顆來自外域的隕石，它正好墜在距離天陰鎮(zhèn)周圍。鎮(zhèn)子上的人都以為是尋常流星雨刮落而已，許完愿發(fā)現(xiàn)這隕石落到自家門口了，一下引得大批鎮(zhèn)民涌入隕石坑。
畢竟，流星雨不常見，而近距離觸摸隕石的機會更是千年一遇。
此后，鎮(zhèn)子上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一些怪異事件，十分驚悚可怖，駭人聽聞。所以當鎮(zhèn)主將這件事情呈報上去，得到了極大的重視，立刻派遣下來一位專人來解決此事。
空氣彌漫著一股濃郁刺鼻的腐敗氣味，仔細去嗅仿佛還能聞出點血腥味。天陰鎮(zhèn)明明是擁有五萬人口稠密的小鎮(zhèn)，但此刻大街小巷卻空無一人，惟有陰風陣陣。
普通人家很少會選擇出門戶了，除非是家里實在一點吃的也沒有了，才會冒險出來購置糧食。一般情況下，鎮(zhèn)民們白天都很少出來，更遑論死寂似的深夜了。
但即便如此天陰鎮(zhèn)還有一個地方，不管白日黑夜依舊熱鬧。
烏鴉市井，天陰鎮(zhèn)的地下交易場所。
這里店鋪數(shù)不勝數(shù)，各類稀罕物都有。除了販賣一些常見的譬如低階靈寶、低階法器、符文文字等，還有各類詭異的物品。那些大都是修煉者們因遇機緣巧合得到，有的則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進行變賣。
在這里擺攤的當然不只那些有勢力撐腰的店鋪，也有人僅是在地上擺了一塊黑布，安靜立著一塊鬼臉獠牙雕塑。像他這樣的擺賣物件的，烏鴉市井也不算少數(shù)，但他要賣掉的東西卻是少見極了。
“喲，這破玩意能值多少錢？看著都有點嚇人，不過我感興趣，報個個價碼吧?！奔s莫二十多歲的青年低頭打量了鬼臉獠牙雕塑許久，漫不經心道。
物件的主人微抬眼皮，見他年紀輕輕穿衣打扮方面也不屬于闊綽人家，就不想多言，打著盹兒敷衍道：“三千法靈幣，一個錢也不能少?！?p> “嘶，你怎么不去搶？三千法靈幣的身價，都足以是某些小國下達的高額通緝懸賞了。”青年倒吸一口冷氣，這也太昂貴了，鄭重道：“兄臺，你開價也太高了，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不如這樣，我湊出全部身家也有一千五百法靈幣，我看你都賣這東西半個月了都還沒賣出去呢，先賣給我，剩下的錢也不是不還，只是多寬限我些時日。就當是多交我凌元峰一個朋友，你看如何？”
“不如何，你的名字很值錢嗎？”鬼臉獠牙雕塑的主人冷冷道，不是說這破玩意看著嚇人嗎？這可是從死人獄挖出來的東西，幾經易主才到他手上，能不嚇人嗎？早就知道你個賊眉鼠眼的家伙暗中觀察有些日子了，看來它本身肯定具備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作用。
“誒誒——”
“那邊的小兄弟看過來，我這到是有不少奇珍異寶，而且價格公道，絕不坑你?！?p> 說話的是王立，他本來是吹著熱氣輕啜一口茶，結果聽見對面擺攤的門口站著的那位張口就是一千五百法靈幣的交易，硬生生驚慌失措把熱茶全灌入腸胃，燙的齜牙咧嘴卻還連忙想將那位凌元峰吆喝過來。
被拒絕了，凌元峰臉色有些陰沉，這種結果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畢竟他觀察了數(shù)日那物件也還是沒有賣出去，甚至肯上來詢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冷哼一聲，凌元峰正好借這聲邀請聲下臺階，向王立這邊走來。
而這一幕只不過是偌大的烏鴉市井里所發(fā)生的一樁插曲。
“這個人拐彎抹角的想買下那物件，想來應該對鬼臉獠牙雕塑有一定了解，不然不會花如此昂貴的代價想買下?！贝箬F籠內，姚千月輕聲道。
周遭環(huán)境嘈雜，邀買、詢問、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姚千月說的這番話，是說給緊挨著他靠攏的少女聽的。
少年雙眼失明，所以近來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左丘嫻都一一向他轉述，還有關于她所知道這個世界的訊息，也全吐露給姚千月了。
“他來了。”左丘嫻看著上面身材高大的青年踱步過來，又聯(lián)想到自己的處境，惡狠狠道：“王立這黑心鬼，簡直不是人，居然把我們當商品賣，難道這地方就沒有人治理？”
“喂——老實點，嘀咕什么呢！”伸腳一踹鐵籠，震得鐵桿發(fā)麻，王立眼神不善的掃了一眼他們，然后又變出笑臉去和凌元峰介紹物品。
“大概看準我們孤苦無依，沒有家屬親人可以依靠，抓了也不會有人鬧事?！币ηг挛嬷亲樱皇且驗樘鄣?，而是......實在是太餓了。自從蛇精口中活下來以后，就時刻處于饑餓狀態(tài)。當然，王立也確實沒給他們吃什么好東西，連剩飯都不肯多給。
主要是怕他們有力氣鬧騰。
大鐵籠子銹跡斑斑，里面空間狹小——里頭總共有五六個人擠在一起，大都是跟姚千月年齡相仿，渾身衣衫襤褸體無完膚。左丘嫻是鐵籠中唯一一位女性，一些人手腳不老實想對她動手動腳都被王立拎出來抽了鞭子。
談了一會兒，不出姚千月心中預料，那名叫做凌元峰的青年過來只是簡單詢問了幾句，隨意看看就走了。
“唉，怎么就這么難賣啊?！奔幢阃趿⒋档锰旎▉y墜，把他的貨物和關押在籠子里的人吹捧的仿若稀世珍寶一樣，但對方依舊絲毫不感興趣。
聽到王立的嘆氣，蜷縮在鐵籠一角的左丘嫻默默緊緊握住鐵欄桿，猶如鵝蛋型的臉面若冰霜。
就在此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踱步過來。
“咦，好標致的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