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三天的會,蘇愛和新老板在武漢繼續(xù)見了幾個客戶。林復升周四去了天津,蘇愛繼續(xù)在武漢見了兩家同行,然后訂了周五夜里的航班返滬。
深夜航班,到上海已經(jīng)凌晨。落地收到顏順的消息:“落地不論多晚,都和我報個平安。”
“降落了,準備打車回家?!?p> 這么晚,沒想到顏順回復很快:“我沒睡,看航班動態(tài),一直等你落地?!?p> “謝謝關心,早點休息。”
“不行,這么晚的飛機,你不安全到家我不放心。一路我陪你聊天,我等你到家里我再睡覺?!?p> 這偌大的城市,總算有個人等待自己回來。蘇愛雖然不想麻煩顏順,但還是領了他的好意:“好的,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吧,上次我和你說了我的感情經(jīng)歷,要不你今天也說說。當然,不勉強,想說什么就說什么?!?p> 蘇愛知道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一個是愛我的人,一個是我愛的人。
但很可惜,蘇愛好像沒遇到過自己真正舍身去愛的人。
但有個男生,蘇愛這輩子也難以忘記。雖然不是愛情,但心甘情愿。
“那我和你說過我的一個小故事吧。”
“說吧,洗耳恭聽?!?p> 我剛進大學時候,參加學校的記者團。第一次接到的任務,是采訪學校橋牌社的學長。
學校橋牌社團剛獲得全國冠軍,記者團要采訪冠軍得主,因為剛好在我們學院,是我們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于是,校記者團便把這個任務交給帶我的師姐和我。
我們?nèi)W長所在的宿舍樓下等學長,我看見一個清瘦的男生打開門走出來。
他穿淡藍色的T,淺色牛仔褲,側著的臉,略長的劉海遮住些眼。
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他,是的,第一眼。
是,初會便已許平生。
那時候的我,短發(fā),金色,韓服,走的殺馬特炫酷風,請自行腦補下。
我們約在他們樓下的小花園,在涼亭中進行訪談。那天天清氣朗、風和日麗,陽光的角度剛剛好。他笑容很溫柔,說話很輕聲,但我內(nèi)心感受到他有一些莫名的憂郁寡歡。
明亮的光芒也和那種淡淡的傷感,反差得剛剛好。
他和我們說起從剛進大學起生活、學習、社團工作的故事,他取得很多成績,但并沒為自己取得的成績而驕傲,說起來很淡然,仿佛是因為他最想得到的沒有得到過,所以其他都是無足言重的。
他的睿智,是那個時候的我所認識的男生所不具備的。
后來,我為他寫的采訪稿上了學校校刊。校記者團的學長學姐說,這是這幾年寫得最好的一篇人物訪談。
那是當然。我是以一顆崇拜的真心來潤色筆下的人物,我喜歡上他,喜歡上我筆下的他。
然后,我還想進一步接觸生活中真實的他。
我那時不知該怎么辦,那時的我,甚至有點點小粗魯,就和一個男生一樣,我知道他肯定不喜歡我那個樣子。
我開始蓄起長發(fā),也學著化妝穿裙子。
我甚至,加入橋牌隊。是的,為了接近學長,我加入了學校的橋牌隊。
每周兩次的學習和訓練是我大一大二最期待最有動力的時光。他來了,我明媚;他沒來,我相思。
通過與橋牌隊其他學長學姐們混熟,我知道學長喜歡他們同班同學,是文藝部部長,成績優(yōu)異、多才多藝、長相甜美,但這個學姐一直有男朋友。
他的這種單相思,一日一月又一年,一春復一秋,冬夏枉過。
我理解了他眼中的淡淡傷感,愛而不得,戀而不能。
因為,我也是這種感覺。
有一個喜歡的人真是太好了,在我的世界無欲無求的時候突然想為了你努力一把。
本來我是個有些混日子的哈韓少女,為了變成他喜歡的模樣,我除了學校社團活動,就發(fā)奮學習。
我變成了每個學期都拿一等獎學金的上進少女,自己都被自己嚇著了。
我的這種單相思,卻還是沒有盡頭。
我進大二,他保送研究生研一,我們還在一個學院。
他偶爾還會來橋牌隊訓練,可能因為跟著導師,比大四時候更忙了,來橋牌隊訓練時間越來越少。
我的相思無限蔓延。喜歡他,是孤單的心事,只能像一支向日葵,在每個日夜默默的堅持。
大二,身邊的女生陸陸續(xù)續(xù)都有男朋友了,而我一直還是獨來獨往。
我身邊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喜歡他,連橋牌隊的其他隊友也看得出來我喜歡他,只是他,好像把這件事當成若有若無的存在。
在橋牌隊訓練了一年多,學長從沒對我表示過有另眼相待。
而我,也從來不敢和他說我喜歡他。
有一次,我差點就告白了。
那天,橋牌隊慶祝比賽獲勝,全體一起聚餐。
大家都知道我喜歡他,刻意安排我坐在他身邊。那天他很開心,喝了很多酒,大家也都喝了很多酒。
他喝得真的很多,倒在桌上快要不醒人世的時候,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拉住了我的手。
如果,如果但凡他曾經(jīng)表現(xiàn)出對我有一絲絲溫度,我這個時候也會鼓起向他表白,就算他是不清醒狀態(tài),起碼,讓我說出來一次,當著他的面傾吐我的苦心。
話在我嘴邊回轉了千遍,我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他只是喝多了酒,沒有別的意思,所以我沒說出來。
我書寫過那么多動人的詩,吟唱過那么多感人的歌,卻對著他,開不了口。
那晚,他被送去醫(yī)院,喝太多入院休養(yǎng)了幾天。
再次見他,是在開水房,他好像又瘦了。我遠遠的看著他,不敢過去打招呼。他的眼睛總是看著遠方,而我這么渺小的存在,他是不會在意的。
大二下學期,我作為全學院唯一一名拿到省獎學金的學生,做獲獎發(fā)言。我看到他也在。
在一起訓練兩年,他都沒有這一次看我看得這么久。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只希望我能再好一點,再好一點。我真的很想要成為光一般的存在,才能讓他有一天會因為我而溫暖不再清清冷冷。
如果我是一只蝴蝶,那他就是我的滄海,我飛不過。但這次,我真的很想再試著飛一次。
畢竟,是他讓我有勇氣和努力,化繭成蝶。
當我下臺準備和他發(fā)消息,院長公布學校送去美國交換的研究生名單,他是第一個。
他走了,就走了。
這個故事,從頭到尾,就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蘇愛的思緒被拉回現(xiàn)實,這段她保留得最深刻的記憶,就像沉淀在瓶中最精純的陳年酒釀,濃郁芬芳,嘗起來,卻不免苦澀難言。
“其實,也不是什么故事,就是我喜歡別人,別人不喜歡我,僅此而已?!?p> “沒關系,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
“談不上勉強,就是真沒什么可以說的。如果人家喜歡我,我也喜歡他,那不早就在一起了嗎?一點小遺憾罷了。”
“兩情相悅談何容易。遇到喜歡的人,就盡量不留遺憾?!?p> “那還是愛做夢的年紀,什么都不懂,不過,回想起來,有點想念那時候傻乎乎的自己。當時的心情,讓我想起一首小詩。微信發(fā)你看看?!?p> 蘇愛給顏順發(fā)了一段小詩: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
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余秀華《我愛你》
學長,你認識我的時候,已然七年過去,再次回憶那些青澀,我卻是如此釋然。因為,我在追逐的其實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滿懷期待的一顆心——蘇愛內(nèi)心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