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離
境淵雜事繁多,料峭身體不好,演竹既要處理境淵各種大小事務(wù),又要照顧料峭,走訪各地為料峭尋名醫(yī),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不在家,兩人根本沒有多少時間陪伴青媔。
青媔是跟在棠玨身后長大的,小時候很少見到料峭和演竹。
棠玨雖然頑劣了些,但卻聰明懂事,知道母親常年閉關(guān),父親在外奔波,便自覺承擔(dān)起了照顧妹妹的責(zé)任。
兩兄妹關(guān)系極好,在境淵,棠玨任何人的話都不會聽,而青媔是只聽棠玨的話的。
在小青媔小時候,這偌大天地,是只有她與哥哥的。
變故發(fā)生在青媔五歲那年,彼時境淵已安定,料峭閉關(guān)即將結(jié)束,演竹也不再頻繁往外跑,很多時間都留在境淵。
那天天氣很好,水洗的天空湛藍一片,沒有一朵云彩,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每一個角落。
境淵的兩個小崽子也很高興,料峭要出關(guān)了。
料峭雖然對棠玨嚴(yán)格了些,但他還是很喜歡他阿娘的,青媔雖然只見過料峭僅有的幾面,但小孩子心中總有用不完的希望用來憧憬期待未來。
演竹一大早便忙著指揮大家收拾府邸,還不忘了抽空往廚房看一眼,準(zhǔn)備好好迎接料峭,根本沒看見從后門偷偷溜走的兩個小兔崽子。
棠玨跑在前面,短腿的青媔磕磕絆絆的跟在他身后,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跑了一段路,小青媔終于跑不動了。
青媔:“哥哥,不跑了,青媔跑不動了。”
小青媔奶聲奶氣的開口請求,結(jié)果被棠玨冷酷駁回。
棠玨:“不行,你還想不想送禮物給阿娘了?”
青媔:“我們要送什么給阿娘?”
棠玨:“后山長了好多野花,阿娘肯定喜歡?!?p> 青媔:“可是,可是……”
棠玨:“沒有可是,快走!”
青媔:可是,爹爹說最近后山來了一條很兇很兇的燭龍……
小時候的棠玨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而青媔又無比相信她的哥哥無所不能,無敵厲害,所以,那天,他們誰也不曾害怕過后山里那條據(jù)說很兇很兇的大燭龍……
兩個小家伙一路跋涉,倒也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
后山靈力充沛,生長著許多靈芝藥草,也長滿了漫山的野花,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不一會兒,棠玨和青媔便摘到了很多很多野花,棠玨摘了一朵黃色的野花插在青媔的發(fā)髻上,自己手里捧了一大束。
兩人本來打算回家了的,但是山谷中突然涌出了很多蝴蝶,棠玨把手里的花交給了妹妹,轉(zhuǎn)身便去撲蝴蝶。
這蝴蝶長于靈力如此充沛之地,自然帶有靈性,棠玨一只也沒抓到,那蝴蝶便翩翩飛走了。
青媔:“哥哥,蝴蝶,飛走了。”
棠玨:……
棠玨看到蝴蝶飛走了,便也準(zhǔn)備走了的,可山谷處卻突然傳來異動。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山谷處的飛鳥走獸被驚得四散開來。
是燭龍,棠玨幾乎立刻反應(yīng)過來,拉著青媔便要跑,他很識時務(wù)的,知道這燭龍他們?nèi)遣黄稹?p> 可是燭龍速度比他們更快,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雙目赤紅,張牙舞爪的向他們撲來,失控發(fā)瘋一般。
棠玨化形成一只小狐貍,引開燭龍便讓青媔快跑。
摘好的花兒早已在慌亂中掉在了地上,顧不上撿,青媔拔腿就往境淵跑。
快一點,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不斷告訴自己再快一點,但畢竟只有五歲,再快又能快到何處?
演竹到的很快,但棠玨還是受了傷。
老狐帝也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急匆匆從青丘趕來,對女兒和女婿一頓痛批,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棠玨,心疼不已。
“料峭,我要將玨兒帶回青丘。”
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料峭自是不肯。
“阿爹,棠玨是我的孩子,他還小,應(yīng)當(dāng)待在我和演竹身邊長大,況且,媔兒很黏她哥哥?!?p> 老狐帝:“青媔,這次不也是因為她玨兒才會受傷。”
料峭:“不是,是……”
老狐帝:“我當(dāng)年就說過,她是禍害,最好不要留,可你們呢,偏要將她留下,好了,現(xiàn)在出事了?!?p> “你們不心疼玨兒,我心疼,如果你們執(zhí)意不讓我?guī)ё攉k兒,就了了那女娃娃,趁她還小,你們也常年不在她身邊,沒有多少感情,若是你和演竹下不了手,我來?!?p> 料峭:“阿爹……”
料峭紅著一雙眼鏡看老狐帝,卻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那個曾經(jīng)恣意妄為的少女,好似就是在那一刻消失了……
老狐帝決定要帶走棠玨了,可棠玨還沒醒,料峭同老狐帝去收拾東西,青媔從床底下鉆了出來。
她怕哥哥害怕,所以在房間里陪棠玨,但她聽到了老狐帝的聲音,她知道老狐帝有點不喜她,所以躲在了床底下,所以……
青媔:原來外公是真的很討厭我。
棠玨表面沒什么傷,只是眼睛上纏了紗布。
青媔走到床前,攥著手里那朵黃色小花,將它放在了棠玨手里,彎下腰對著棠玨的眼睛吹了吹,好像這樣就能吹走傷痛是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五歲的青媔還小,五歲的青媔,什么都懂……
料峭拗不過老狐帝,還是讓他帶走了棠玨。
走時棠玨尚在昏迷,老狐帝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境淵。
料峭本以為青媔要哭鬧一番,畢竟是個小孩子,平時又黏哥哥。
誰知,小青媔一點兒也不難過,料峭自己都紅了眼眶,她還笑瞇瞇的同昏迷的棠玨揮手道別。
十二年后,閬淵。
“還說了什么?”
閬淵的磬香閣中,一神色昳麗的白衣少女臥在塌中,笑瞇瞇的望著眼前的小婢女。
枝柚:“還說,說今晚有客人,讓你一定回去。”
青媔回去的晚,客人早已經(jīng)落座了。
是天界,哦不,是閬淵的管方和妻子素若,也就是天界的五皇子。
當(dāng)年五皇子不知犯了什么錯,被天君貶來了閬淵,這一待,便是許多年,天君好像忘了他們一家人似的,無半點招他們回去的意思。
兩淵離得本就不遠(yuǎn),一來二去的,兩家倒也還算熟絡(luò)。
“怎么不見暮景?”
青媔同桌上四人問了好,便自覺落座了,料峭往她身后看了兩眼,沒看見什么,才忍不住發(fā)問。
“他今日有事,便不來了?!?p> 搭話的是素若。
料峭還想再問,但近來暮景確實有些忙,不僅要忙自己的功課,還幫著處理了不少境淵的瑣事,想一想便作罷了。
兩家人熟稔,熱熱鬧鬧的吃完了一頓飯,便聊起了這次去人間的事。
天下有人妖仙魔鬼,鬼界被封印在地下。
妖仙魔三界不老不死,不渡忘川,不入輪回,不得往生。
人有生老病死,輪回往生。
人信仰妖仙魔,妖仙魔雖能靠自己修煉,但靠人界供奉修煉則更快更強大。
所以,人供奉妖仙魔,妖仙魔也保人界平安,三界互相掣肘,人界素來只有人與人之間爭斗。
每隔千年,三界便要派界中少年前去人界,名義上是福澤眾生,實際上卻是歷劫修煉。
人心,最是難測,也最是難得。
“阿景自幼便同我們來了閬淵,同天界的也不熟,平日里也沒什么朋友,到時候,還望媔兒幫襯著些?!?p> 說話的是素若,她向來有禮,這套虛頭巴腦的東西,她最會了,可那又怎樣呢?
青媔挽了一個笑,嘴上又揶揄道:“不要,他不是最能耐了嘛,讓他自己管自己去?!?p> 素若笑,料峭也笑著向青媔搖了搖頭,轉(zhuǎn)而對素若說道。
“這兩孩子一起長大,怎的還這般不對付,天天就知道吵,我同演竹以前還打算咱們兩家以后可以結(jié)成親家呢,現(xiàn)在看來是有點懸?!?p> 素若笑呵呵的附和著可惜了可惜了。
青媔手里轉(zhuǎn)著個杯子,不理她們了。
嘖,阿娘啊阿娘,你怎么還是這么單純呢?
閬淵:
“今日你去哪里了?”
磬香閣內(nèi),未著衣縷的女子倚在豐神俊朗的男人懷中,神色迷離勾人,眼神魅惑眾生,翩翩手里還握著一支紅玉珠釵點在男人胸口。
男人也不惱,伸手將那雙纖纖玉手收進手里,湊近吻上了那圓潤鮮紅的唇珠,堵上了那張言不由衷,還總是故作兇狠的小嘴。
“媔媔乖,不鬧了?!?p> “暮景……不要,不要咬……”
門外,暮景的書童陶源面無表情,抬頭看月。
青媔的婢女枝柚面頰紅霞紛飛,低頭數(shù)螞蟻。
陶源:……
枝柚:……
果然,這種事情,不論來多少次還是很尷尬,所以我們?yōu)槭裁匆獢偵线@樣的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