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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遺珠月下歸

(31)誥命夫人破相

拾得遺珠月下歸 程溁 3376 2020-04-28 12:53:11

  林淑清仔細(xì)的沐浴了三次,身上才舒坦些。

  可是當(dāng)她做到梳妝臺前,望著銅鏡里的自己,卻愣住了。

  她的額頭被螞蟻啃食的血肉模糊,腫成一大片,隱約見到傷口形成了文字。

  她焦急的問,道“蒲嬤嬤,你看老身的臉,是不是有字兒?”

  蒲嬤嬤趕緊看去。

  方才,她見主子盛怒之下,愣是一眼都未敢打量。

  她通過辨認(rèn)歪扭的傷痕,道“老夫人,是盜、奪、劫,三個大字?!?p>  “啪!”林淑清抬手就賞給了蒲嬤嬤一巴掌。

  她當(dāng)然認(rèn)得這幾個字,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她是如何也接受不了。

  “胡說八道,把隨行的趙府醫(yī)叫過來?!?p>  蒲嬤嬤被掀翻在地,不敢呼痛,連滾帶爬的起來,去找府醫(yī)。

  “沒用的東西,連主子都護(hù)不好,要你還有什么用?”林淑清瞥了一眼蒲嬤嬤的背影,又開始對鏡自憐。

  越照鏡子,火氣就越大。

  “嘩啦啦!”林淑清將屋子里的擺設(shè),幾乎全砸光了。

  連木架子都橫了起來。

  林淑清身上有花信特意給她求來的二品誥命,連嫡妻榮毓莠身上都沒有誥命,唯獨(dú)自己有。

  她又好面子,生怕別人說自己是平妻,是以吃食用度皆是考究。

  這次出行,除了在京中任職,騰不開身的幾人,她還特意帶著孫子、孫女們來撐場子,就是為了祭祖時榮歸故里。

  讓所有人都羨慕自己,就算是平妻又如何?

  結(jié)發(fā)嫡妻都沒有的誥命,她有。

  她的兒子自幼就是神童,后來更是榜眼及第,可謂是光宗耀祖。

  她兒女雙全,孫輩昌盛,花信后宅中更沒有妾侍通房。

  去年連那個礙眼的榮毓莠,都被生生的氣死了。

  結(jié)發(fā)嫡妻又如何?

  她才是天底下最有福氣之人。

  可她滿身榮華的誥命夫人,破相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趙府醫(yī)到了?!?p>  就在林淑清把鏡自照的時候,門外傳來蒲嬤嬤的聲音。

  寢屋光影昏惑,彌漫著貴重的龍延香,十分濃烈。

  趙府醫(yī)邁著匆匆的小碎步進(jìn)屋,差點被木架扳倒。

  他神色十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林淑清。

  一夜不見,林淑清形銷骨立,精心保養(yǎng)的秀發(fā)失去光澤,凌亂的披散在身后,如同枯草。

  尤其那額頭血肉模糊,還在滲血。

  哪里還有昨日半分的雍容華貴?

  女人的容貌何等重要??!

  這回他攤上大事了!

  趙府醫(yī)乃是花府的老人,他知道府中隱晦,每日躲事都來不及,沒有傳喚幾乎都不出門。

  本想著陪林老夫人來參加個回鄉(xiāng)祭祖,是個輕松的活計,卻攤上這樣的事。

  流年不順??!

  果然嫡妻與平妻還是不同的,后者就是上不了臺面,哪怕再精心偽裝,也有露怯的一日。

  他只是一個小小府醫(yī),這些門閥世家的人,他一個也惹不起,任誰都能輕易捏死自己。

  趙府醫(yī)認(rèn)命般的腹誹著。

  “趙府醫(yī),老身的傷,你務(wù)必要醫(yī)治好,否則猶如這地上的碎片!”

  林淑清用繡鞋尖點了點紅毯上的碎片,眸底的威脅,不言而喻。

  趙府醫(yī)面色微僵,躬身上前,給林淑清查看傷口。

  越看他心里就越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艱難。

  簡直是命里犯太歲?。?p>  因為傷痕紅腫的嚴(yán)重,所以更顯得猙獰,卻也掩蓋了傷勢本來的嚴(yán)重性。

  林老夫人的傷乃是被食肉蟻啃食,同尋常工蟻不同,這種蟲子有個習(xí)性就是吃飽后就下小崽兒。

  將幼蟲深深地埋入肉中,林淑清皮肉上的傷,明顯只清理了表面,里面的卵蟲根本就沒有弄干凈。

  想要清理干凈卵蟲,必須用削鐵如泥的小刀,一點點的挖肉。

  如此,留下的疤痕,會更深,更大。

  想也不用想,林老夫人是不會讓他這么醫(yī)治的。

  怒極之下,說不定還要弄死自己。

  趙府醫(yī)心中閃過多種對策,決定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板著臉,神色鄭重。

  “請老夫人放心,您這傷看著厲害,實則只是傷了表皮,不過也幸好是您日常保養(yǎng)的精心,若是別人可不好說……”

  “老身的傷可以恢復(fù)到無痕?”林淑清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府醫(yī)一面弄著藥膏,一面不動聲色的囑咐。

  “老夫人不要因為底子好,就輕松大意,您的傷畢竟是見了血的,想要恢復(fù)到無痕,還需用心療養(yǎng)。

  您的傷每日不可沾水,需要每日換六次的藥膏?!?p>  林淑清注視著即將寂滅的炭盆,唇角微微翹起,道“這是自然,用什么藥趙府醫(yī)盡管說!”

  “自古良藥就有良藥貴的價值,您的傷若是有百年靈芝,百年人參的滋養(yǎng),自然能康復(fù)的更快,若是尋常人參、靈芝自然也可以,只不過恢復(fù)得慢了些。”

  趙府醫(yī)似乎對病人的配合很是滿意,又孜孜不倦的分析著。

  林淑清坐在在青銅鏡前,面容滿是喜色,卻因為傷口血肉模糊,更顯猙獰,道“老身就這差人回燕京取藥?!?p>  “老夫人要知治病如救火,余姚從燕京一來一回的,可是要耽擱不少時日?!?p>  趙府醫(yī)慢慢地拋出誘餌,神色坦蕩。

  林淑清微微頷首,丹鳳眼噙著淺笑,連素日來的刻薄都淺淡了些許。

  “蒲嬤嬤,將老身的銀票取來,都給趙府醫(yī)。”

  趙府醫(yī)一臉赤誠,佯裝拒絕,道“老夫人,這不好吧!”

  “你是我花府的老人了,老身自然信得過你,事不宜遲,快拿著去買藥!”

  林淑清見他不收自己的錢,面露不喜。

  “老夫人言重了,老朽是個府醫(yī),這是應(yīng)盡的責(zé)任?!?p>  趙府醫(yī)拿著銀票,滿臉的受寵若驚,又是真誠的推拒一番。

  之后他回了廂房,簡單取來細(xì)軟。

  大明大放的去了馬廄,騎上快馬出了府。

  倘若是在燕京,他還真不一定能跑路。

  林淑清為人精明,今日不過是被破相亂了心神,用不了多久,就能緩過勁兒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本就是因利而聚,他毫不留戀地舍主而去。

  趙府醫(yī)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城,心中正高興時,卻被人套上麻袋綁走了。

  綁走趙府醫(yī)的人自然是冀漾的人。

  冀漾同花沅離開邊府后,就一直派眼線盯著。

  這趙府醫(yī)在花府做府醫(yī)將近三十載,知道的陰私絕對不少。

  既然他要幫小姑娘報仇,自然要做得周全。

  趙府醫(yī)綁了麻袋后,就被丟到地窖里。

  先殺殺他的銳氣再說。

  另一頭,林淑清得知臉上的傷不嚴(yán)重后,才有心思梳妝。

  她想起了之前的慘叫。

  急忙趕去東廂房。

  林淑清這才得知邊疍與花佳,已經(jīng)有了肌膚之親。

  她怔怔凝著邊疍做作的嘴臉,眼眸里透出濃濃地恨意和嫌惡。

  不禁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氣得幾近昏死過去。

  來晚了一步,已然失去先機(jī)。

  她疲憊地坐在太師椅上,緊緊地捏著椅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

  原來事態(tài)竟嚴(yán)重到,要下嫁自家的四孫女……

  要知道花佳可是她兒媳,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疼愛的珍寶。

  若是讓李瑩知道在她這個祖母手上,讓四女兒被紈绔給糟蹋了,還要屈辱下嫁,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但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多說無益,整個余姚都知道尚書府的姑娘,被知府少爺占下身子。

  不過,林淑清到底是風(fēng)雨多年的誥命夫人,經(jīng)驗豐富。

  她很快就想出了遮掩的辦法,那就是棄車保帥。

  屋頂上的屠維,將大戲看個全場,很是過癮。

  他騎著高頭大馬,穿行過繁華熙攘的集市,趟過小溪。

  馬不停蹄的往梨花坳趕去。

  朝霞的清輝慢染云朵,落花的好似晴天玉雪,帶著傾人心脾的甜香。

  花沅正在喂雛鷹吃肉絲。

  三枚鷹蛋只孵出兩枚。

  她一開始把瘦肉切成沫沫,一點點的喂進(jìn)去。

  她喂得足,雛鷹也長的快。

  后來雛鷹幾乎一天一個樣。

  如今已是可以吃細(xì)細(xì)地肉絲了。

  花沅喂飽了一對雛鷹,就去找冀漾寫大字。

  今日她不想寫那些千字文了,她想學(xué)寫自己的名字。

  于是,磨著冀漾教自己。

  冀漾端坐在她的對面,白衣玉簪,輕嗅茶香,悠然自在。

  長條的書案左右兩方?jīng)芪挤置鳎竺媸枪P墨紙硯,文房四寶。

  而右面則攤著各種零嘴,有肉脯、瓜子、松仁、梨花酥……

  都是花沅捧來的,儼然一副要賄賂冀漾的架勢。

  她伸出小爪,往小嘴里塞了一塊肉脯,吧唧吧唧的咀嚼著,吃得很香。

  不知不覺把肉脯,就都吃光了。

  這是喂雛鷹剩下的鮮肉,都被她做成了肉脯,吃進(jìn)了自己的肚里。

  冀漾提筆入墨,連給她寫下十種字體。

  花沅瞅著四平八穩(wěn)的字,癟癟嘴,不怎么稱她的心意。

  唉,都顯示不出她的絕世姿容。

  她指著墨跡未干的字,不滿道“哥哥,這樣的字固然好看,但卻不適合寫我的名字。

  沅兒要的字,端莊而不失妖嬈,俏皮而不失穩(wěn)重,文雅而又不失活潑,英氣中又要透著靈氣。

  總之見字如人,字要把沅兒的靈動之感,給展露出來呢!”

  冀漾始終沉默,靜靜地聽著她喋喋不休。

  她一身月白色襦裙,很襯她乖巧可愛的模樣。

  用這些詞來形容她,倒是不足未過,可若是要把“花沅”兩字寫出這種要求,不說是他,就是玄和也是不成的。

  見她話中停頓,他替她斟了一盞茶,遞過去。

  花沅把茶接過來,又把狼毫筆塞入他空著的手心里。

  她小口小口的啄著茶,盯著他動筆,有督促之意。

  冀漾認(rèn)命的又寫了幾份。

  小丫頭有好學(xué)之心,是好事……

  花沅一面喝著水,磕著瓜子,一面使喚冀漾。

  她睨著白紙黑字,小嘴一開一合。

  “這梅花篆字固然好看,可結(jié)構(gòu)太難了,沅兒學(xué)不好,容易弄巧成拙,讓人笑話。

  后面這個行書的字太瘦,看著發(fā)飄,不夠莊重。

  還有這個楷書過分敦實,會讓人覺得沅兒是個胖子。

  哎呀,這幾個字體,沅兒都不喜歡。

  哥哥,再想幾個嘛!”

  “我再細(xì)想想?!奔窖笾呛抗P的手指,微微一頓。

  小姑娘對審美,似乎有著異乎常人的挑剔……

  

程溁

小注:   尚書省分六部,其最高長官為尚書令。   隋、唐、元時六部尚書官階為正三品。   宋代六部尚書為從二品。   明朝六部尚書為正二品。   清代為從一品。   咱們的文文是“眀”,參照明朝的歷史。   還有知府的品階歷代也不一樣,明清時普通的知府從四品。   但是京城例外,整整高出三級,為正三品,連名稱也不同,北京的叫順天府尹。   溁溁對文文的態(tài)度很認(rèn)真,都是盡最大的努力嚴(yán)謹(jǐn)細(xì)節(jié)。   這些基礎(chǔ)的問題,都是查過才用在文里的。   就算是免費(fèi)期,咱不能誤導(dǎo)讀者,這不僅是對書友的負(fù)責(zé),也是對溁溁自己的負(fù)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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