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祥楠昂起頭，一字一句道：“爹，從小到大，我什么都聽您和娘的，包括什么時辰去哪兒，讀哪些書，交往哪些朋友，我從不敢違背，你們也無需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她，紅鸞，她是我唯一動心的女子，今生，我孫祥楠非她不娶。”
孫自州痛心疾首，“我早該把你趕出家門，讓你嘗一嘗民間疾苦，你才知道這榮華富貴，得來不易。”
他緩了緩，微閉上眼睛，“把這逆子帶下去吧。”
唐少衡讓人將他們先帶下去。
孫自州凝眉，壓低了聲音，“少衡，我看讓祥楠死心，要想個辦法。”
唐少衡嘆氣，“不瞞岳父大人，剛知道的時候，我也是真動了怒，還沖動的對玉妍說想送他們?nèi)パ瞄T?？墒沁@兩天，緩了緩，我又覺得既然兩人都動了真心，不妨成全他們倆?！?p> 孫自州狠拍了一下茶桌，“不行。”
唐少衡俊臉微沉，“我打算派人通知紅鸞的爹過來，看看他的意思?！?p> 孫自州斜睨了一眼，將聲音放得更低，“你讓她爹過來，這事不就傳開了嗎？”
話鋒一轉(zhuǎn)，“賢婿，聽說你有意藍帥的兵權(quán)，現(xiàn)在雖說不打仗了，可難保哪天要帶兵出征。另外，這兵權(quán)事關(guān)爭儲，難免在風(fēng)口浪尖?！?p> 唐少衡神色一變，像被說中了心事。半天才回答，“人各有志，馳騁疆場，安邦定國是少衡的夙愿?！?p> 孫自州點了點頭，“既然你心意已決，祥楠舅舅那里，我現(xiàn)在就修書一封。另外，需要孫家?guī)兔Φ模乙矔αχС?。只是很多人都在盯著那個位置，不一定有勝算?！?p> 唐少衡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孫自州，沉默了一會兒，“祥楠的事，岳父大人可想到什么辦法？”
孫自州靠近，與他低語起來。
柴房里，孫祥楠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這么雜亂的地方呆上兩三天。但是因為身邊有紅鸞，他倒是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過的慢些也好。
他爹來了，他本不敢面對。但是把剛才那些話說出口，他又覺得萬分痛快。
他甚至有點期待，期待在自己的堅持下，可以和紅鸞在一起。
就在他為自己剛才的勇氣而驕傲的時候，有人進來，將紅鸞拖走了。
紅鸞大喊著，“少爺，少爺救我?！?p> “你們要把她帶到哪兒去？”
孫祥楠像瘋了一樣，拼命掙脫身上的繩索，可是沒用。
過了半晌，孫府的下人阿貴走了進來，為祥楠解了身上的繩索。
孫祥楠立刻沖了出去，卻在門口撞見背對著他站立的孫自州。
祥楠跪了下來，“爹，你們要把紅鸞怎么樣？”
孫自州轉(zhuǎn)過身，拍了拍祥楠的肩膀，“紅鸞是生是死，亦或是生不如死，都取決于你?！?p> 孫祥楠詫異。
“你娘病了?！睂O自州露出痛苦的表情。
祥楠心里一驚。
夜深露重，御史府的后門緩緩打開，紅鸞走了出來，她換了一身粗布衣裙，發(fā)飾也簡單挽起，只插了一支玉釵。
孫祥楠遠遠的看著她走出御史府的門，直到那個落寞的身影慢慢消失，淚水模糊了視線。
回玉州的馬車上，孫祥楠形如枯槁。
孫自州不放心，不愿在江州多停留，匆匆見了孫玉妍，就讓手下“押”著孫祥楠上路了。
孫自州盤算著，為免夜長夢多，要趕快操辦婚事，最好能把婚期再提前些。
孫祥楠突然放聲大笑，又轉(zhuǎn)而淚流滿面。
孫自州安慰道：“別這樣，祥兒，將來你就會知道，爹這么做，都是為你好?！?p> 孫祥楠變得失魂落魄，“你對娘情有獨鐘，可以和她相守。為什么我不能？為什么我要娶一個不喜歡的人？”
孫自州沉默不語。他一直把對卓桐的好掛在嘴邊，一雙兒女都認為他和卓氏十分恩愛，甚至他也讓自己相信，他深愛卓桐。
但是，有些事情，埋在心底，只有自己知道。
若說鐘情，他更為鐘情卓家的權(quán)勢。當(dāng)年為了迎娶卓桐，他拋棄了青梅竹馬的戀人。她恨他的模樣，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回了孫府。
卓氏早就在門口張望著。見到孫祥楠從馬車里出來，總算把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祥兒，你可回來了?！?p> 孫祥楠見到自己母親，才從失去紅鸞的痛苦和麻木中稍稍回過神來。
“娘。”兒子不管多大，在母親懷里，都是孩子。
孫祥楠什么都顧不得，只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向卓桐傾訴，希望母親可以理解。
孫祥楠的臥房，寬敞舒適，他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躺在床塌之上，有那么點恍惚。他甚至覺得紅鸞只是他的一個夢，但是悸動而焦灼的心又在不斷提醒他，紅鸞是真真切切的。
卓氏在一旁守著他，看他心情平靜了些。才啞聲說道：“南陽侯這門親事，本來我是不想做的，都是你爹的意思?？墒乾F(xiàn)在，兩家已經(jīng)定了婚期，侯府我們是萬萬得罪不起的?！?p> 孫祥楠閉上眼，沒有答話。
此刻，孫自州在院子里踱步，略顯得有些緊張。
“老爺，吳?；貋砹??！?p> “快讓他過來?！睂O自州就在等他。
吳海是孫自州的心腹，心腹的意思，就是有些秘密的事可以交給他去辦。
吳海一進來，孫自州連忙低聲問道：“怎么樣？”
吳海搖了搖頭，“跳江而逃?！?p> 看到自己主子失望的神情，吳海又馬上補充道：“老爺放心，江水湍急，生還的可能性不大?！?p> “下去吧，千萬別讓少爺知道?！?p> “小人知道?！眳呛９Ь赐讼?。
御史府，路小妹半睡半醒中，聽到唐少衡說話，“財富無法駕馭，財富亦是詛咒。權(quán)力無法駕馭，權(quán)力便是禍患。”
路小妹喃喃說道：“嗯，權(quán)力和財富你來駕馭，我只管享受就好?！?p> 唐少衡嗤笑出聲，“嗯，誰讓你的命好，牡丹富貴之命?！?p> 路小妹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朦朧，帶著笑意，重復(fù)了他的話，“嗯，誰讓我的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