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道回了丙三艙室，卻見封言瀚已經(jīng)回來了。
王君道問道：“你怎么回來這么快？”
封言瀚抬起眼皮看了看王君道，答道：“我不喜歡跟那些人待一塊。”
王君道之前沒想和這封言瀚多話，但現(xiàn)在不得不套他幾句了：“我看你不像是跑這生意的啊，你怎么開始干這個的？”
本來王君道以為封言瀚會含糊其辭，都準備好了幾個后續(xù)問題來追問細節(jié)。
沒想到封言瀚卻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什么都告訴了王君道：
“我本來是少陽山封家子弟，后來少陽山被趙家占了，我們就只好搬到南方當散修。我們家有些煉丹的手段，丹藥在這邊賣得不錯。我是家里這一輩的大師兄，負責丹藥發(fā)賣?！?p> 王君道聽得一愣一愣的，但馬上就確認了一件事：
這些絕對不是封言瀚本來的身份，而是他編造出來的身份。而且剛才那些話都是他提前準備好了，認真背誦下來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剛才封言瀚說這些話的腔調，就好像李衍真平時帶孩子們背書一樣，里面有不少短、促、急、疏、藏的鏗鏘發(fā)音。
除了道門的人以外，王君道走南闖北，無論在何種方言地區(qū)，生活中都沒聽過有人會這么說話。
因為這并不是世間存在的腔調，甚至也不是古代的音韻，而是道門人為發(fā)明出來，用來背誦道藏的。
如果不是跟李衍真、墨師子相處的時間久，王君道還真聽不出來這是什么，只會覺得他說話有點奇怪。
有這么個證據(jù)，王君道很容易就猜測了出來：眼前之人是個道門的細作，而且是演技拙劣、水平極低的細作。
這種水平的細作如果出自哪個邪修宗門，當然會讓人笑掉大牙。
但既然是出自道門，王君道感到一點都不奇怪，甚至會覺得這才是道門的正常表現(xiàn)。
王君道忍住了笑意，道：“少陽山啊……我知道這個地兒?！?p> 少陽山封家的敗落，是大約十年前的事，當時整個修真界都對此事展開了討論。
少陽山是幾百年前道門開辟的地方，當時分封給了一名姓封的元嬰修士。
但封家后人實力弱小，除了開山老祖以外，之后數(shù)百年連一個元嬰修士都沒有。
十年前第三代家主逝世，封家竟然連個金丹修士都沒有了，只剩下一些筑基修士和煉氣士。
少陽山這種當年能封給元嬰修士的山頭，顯然是元氣濃郁的洞天福地。這么一來，封家就成了懷璧其罪的弱者。
就好像天眼山姜家、靈鳥山墨家、珠泉山唐家一樣，少陽山封家也是方丈山的附庸，很多事情都要看方丈山的臉色。
在執(zhí)法首座趙希乾的運作之下，封家獲罪被調查，最后削去了所有的封地。少陽山由方丈山一名“功績卓著”的新晉趙姓元嬰占據(jù)。
這件事當時引發(fā)了激烈爭論，因為趙希乾相當于開了一個極其惡劣的先例：修士可以不通過開辟戰(zhàn)爭積累功勛，直接褫奪其他修真家族的封地！
而且封家最后雖說獲罪，也都是些欺壓凡人、魚肉百姓之類在道門看來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的罪名。
如果按這個標準定罪，恐怕三山五岳下面的修真世家都要被關進地牢，永世不得釋放。
所以之后封家也沒有真的被斬草除根，失去封地后的筑基修士和煉氣士們仍作為散修正常生活著。
王君道知道，封言瀚這個的身份絕對經(jīng)得起推敲，就算是有人用心調查，找到真正的少陽山封家人，也都嚴絲合縫對得上。
但真正經(jīng)不起推敲的，卻是眼前的封言瀚這個人本身。
王君道問道：“那你們都有什么丹藥？”
聽王君道談起生意，封言瀚眼中才多少有了些神采，不再是之前那副木呆呆的樣子，隨手從儲物袋里拿著丹藥，給王君道介紹起來。
王君道雖說沒學過煉丹，但和墨師子這種天才煉丹師在一起待久了，對丹藥也算是略知一二，細看之后心中就有數(shù)了。
由于最高只剩下筑基修士，現(xiàn)在封家也煉不出什么真正的像樣丹藥，都是一些給煉氣修士用的東西。
王君道平時幫墨師子“試藥”習慣了，評價丹藥都以墨師子的手藝為標準，現(xiàn)在一看封言瀚這些貨色，才知道墨師子水平有多高。
如果以墨師子的手藝為一百分，那封言瀚這些丹藥就只有五六十分的水平。
要是封言瀚所說的“在這邊賣得不錯”所言是真，那只能說明，這在市面上竟然已經(jīng)算是質量中上的丹藥了。
這么一想，王君道也就明白為什么之前靈鳥山把墨師子視為一棵搖錢樹。大概墨師子這種水平的煉丹師，確實是很難得的。
王君道和封言瀚打開了話匣子，也就順手買了一瓶質量最好的給煉氣士用的丹藥，打算回去讓墨師子看看。
封言瀚要價也不高，只收了王君道一枚二階靈石。這次出門王君道特地帶了一些靈石，以備不時之需，果然派上用場。
聊著聊著，話題不免又回到了今晚這件事上來。
王君道有心套話，問道：“這姓萬的姑娘這么年輕，他家里怎么放心讓她自己來？封老哥你在這條船上時間久，以前萬家都是派誰送貨？”
封言瀚不假思索答道：“以前來的都是她哥哥，萬云良?！?p> 王君道暗暗記下這個名字，又問道：“那現(xiàn)在怎么換人了呢？”
封言瀚好像是想說什么，但又忍住沒說，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p> 王君道心知其中有蹊蹺，不依不饒繼續(xù)問：“她家做什么生意的，怎么這么有錢？”
封言瀚明顯警惕起來：“不知道，我對他家不了解?！?p> 王君道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不給封言瀚任何喘息之機：“那這萬姑娘怎么會丟了儲物袋兒呢？這不是怪事兒嗎？”
封言瀚站了起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別問我！”
封言瀚一連三個不知道，王君道心里卻越來越明白了。
真是欲蓋彌彰……就算是普通的客商，在船上這么久，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道門真是江河日下，連這種師娘教出來的貨色也派出來干這種活了。難怪有個趙衍心那樣不是白癡的人，就會被委以重任。
王君道連續(xù)逼問，把封言瀚問得急躁了。王君道也站了起來，看著封言瀚，神情兇惡道：
“拿出來吧。你知道我是鐵錘王六，就該知道我是煉體宗弟子。這么窄孤的地方，你以為你是我的對手？”
封言瀚放了個隔音法術，咬牙切齒道：“看在李衍真的份上，你就不能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