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當(dāng)空黃塵滾滾,官道上的車馬漸漸增多,往來旅者進出于狹窄的豹躍澗,嘴里時不時飄出來兇殺、劫匪、滿地尸體之類的言語。
年輕車夫和老邁道士等待在路口,一個焦心地恨不得立刻進去谷內(nèi),另一個躺在車棚陰角處事不關(guān)己。
終于,遠處浮現(xiàn)熟悉的紫色窈窕身影。
車夫遠遠喊道,“景夫人,峽谷里沒出事吧!我看其他路人都安全地過去了……”
“嗯,谷里有劫匪,多虧這位弘景道長,已經(jīng)解決麻煩啦?!本澳呓卮?。
谷外的兩人這才注意到走在景凝身旁衣著襤褸卻英氣畢露的道士,以及他背上馱著的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年輕家伙。
“弘景道長懲惡揚善為我道門增光,實乃我輩楷模!貧道虛渺子佩服!”老道士立刻奉承。
弘景臉色微僵,屈于人下又不好當(dāng)場發(fā)作,只好沉默不語。
老道士繼續(xù)和弘景交談拉近關(guān)系,景凝則向車夫交代自己的打算。
“西荒城即將到達,弘景道長答允我后面的路由他護送,所以你不必再給我趕車。
當(dāng)然,也不是立刻就讓你回西陵,澗里出了慘案,這還有一位幸存者,先安置在車?yán)镄蓓任骰某堑难策夑牭搅?,把他交過去,這趟生意就算完成。”
聽著景夫人細致又冷靜的交代,車夫心中不由地哀愁,恐怕今后再無緣遇見景夫人此等貴客,隨即釋然,哪怕送到了西荒城也終究要分別。
他低頭道,“好!我一定親手完成夫人托付的事?!?p> ……
將休克昏迷的陳小四放進車廂交由車夫看顧,景凝和弘景牽了輛商隊的馬車重新上路。
虛渺子老道士很熟練地爬上車。
遇到位年輕有為的道門精銳,他哪里愿意放過結(jié)交的機會。
但景凝遣散原本的車夫,是為創(chuàng)造和弘景獨處的機會,怎能被他臭道士做成礙眼的燈泡。
她拉開車簾,“弘景道長身上負傷,恐怕難以拉車,不知虛渺子道長是否能夠駕車,讓弘景道長進車內(nèi)調(diào)養(yǎng)……”
虛渺子心道這小道士怕不是有艷福,忙殷勤地抓住韁繩回應(yīng)道,“哈哈!當(dāng)然!弘景道長你去車?yán)铮@駕車的事放心交給老道!”
弘景只得不情愿地彎腰進入車廂。
未等坐穩(wěn)便故意撇眼往窗外張望,開門見山說,“不用裝做柔軟婦人,說說那三個條件吧。”
景凝道,“你那操控火龍的法術(shù),我想學(xué)。不過這旅游勞頓,恐怕沒法教學(xué),等到城里再說吧……”
弘景側(cè)過頭正視身旁美人,他揣測過許多可能,卻沒想過景凝居然想學(xué)自家法術(shù)。
景凝笑道,“怎么,師門秘術(shù),禁止外傳?”
弘景搖頭解釋,“……景姑娘為何要學(xué)?修行界有言法術(shù)貴精不貴多,一法通萬法靈,擅自修習(xí)與神魂不合的法術(shù),只會事倍功半。就連當(dāng)今號稱術(shù)法十全的康乾老人,也只是在通神之后才遍覽萬法。”
景凝能理解他說的道理,修行最核心的追求不是戰(zhàn)斗,長生不死才是此世界大部分道士的目標(biāo)。
而基于此目地,諸般術(shù)法末流接可拋棄。太乙脈講求順其自然,靜心無為,從不苛求掌握更多法術(shù);上清脈專研一法,認為擅自學(xué)習(xí)它門法術(shù)有違本心,甚至污穢神魂;只有無始脈的道士,才會為了追求普世利益而掌握多種法術(shù)。
景凝嚴(yán)格來說習(xí)的是太乙脈術(shù)法。
但她晉級金丹后尚未找到觀想之法,手頭更無合用的法術(shù),弘景善意的勸解毫無說服力。
當(dāng)然,景凝才不會直言自己因為手上根本沒有強力法術(shù),所以從他這白嫖。
她說,“你那法術(shù)用起來很漂亮,所以想學(xué)。這個答案滿意嗎?”
弘景對景凝的回答不置可否,以這女人說的話可信度再說任何話都是徒勞。
他掏出紙筆道,“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就傳你【五火真龍術(shù)】,早點完成條件再無瓜葛?!?p> “年輕人真是性急……”景凝輕笑。
年輕道士逞氣提筆往符紙上書寫。
即使是平坦的官道顛簸也不可避免,噠噠的馬蹄與嘎吱轉(zhuǎn)軸的木輪,令車速時快時慢。
但他緊握的毛筆并未絲毫抖動。
紅色朱砂細紋漸漸鋪展,規(guī)整有序的線條全然不受外界影響,符紙漸漸地被填滿,終于熾熱的意象轟然顯現(xiàn),并在最終收筆時封鎖得無影無蹤。
在快速行駛的馬車上一筆不漏地完成復(fù)雜符篆繪制。
他擦干滿頭細汗,遞過符紙?!斑@是【五火真龍術(shù)】第一層,赤龍。”
景凝接過符紙不由暗自佩服。
只看線條符篆的復(fù)雜度可比她手上的【太乙變形符篆】,而這還只是【五火真龍術(shù)】的第一層,按照法術(shù)名稱,后面還要疊上五張符篆才算完成。
運筆時的氣機控制極其精細,筆尖在千百條曲折線條里的穿梭勾連,還是在顛簸不停的馬車上書畫!
對這套的掌握度無疑已堪化境!
她問,“練習(xí)這套法術(shù)幾年了?”
“三年?!?p> “愛好打籃球嗎?”
“?”
“重新畫一遍吧,這次慢點,我剛才沒看清靈氣的運作。”
弘景依言再取一張符紙,認真地刻畫起符篆。
景凝看著蠅頭朱砂筆緩緩劃過黃紙,小啃一口肉干心中得意。
果然請人私教和主動拜師求學(xué)待遇不同,她可以讓這位年輕講師一遍接著一遍地當(dāng)場教學(xué),而投師拜門的學(xué)徒只能被動聽師傅講課,稍微懈怠下來還會挨責(zé)備。
一連繪制三張符篆,弘景靈氣消耗大半神魂也近于虛脫,他氣喘吁吁地背靠軟墊。
“你看,我說沒必要急著教學(xué),這么短的時間怎可能掌握,當(dāng)我是過目不忘的天之嬌女嗎?”景凝毫不留情地嘲諷。
她回憶弘景繪制符篆的手筆,嘗試并指往虛空輕點,只畫到小半勾連的青光便溢散掉。
“果然還是不行……”景凝搖頭。
而看著點點青光伴隨玉指勾劃在空中凝聚,身疲力竭的弘景心中震驚,他到這時才明白面前的女子究竟多么可怕。
同時也恍然大悟,食氣期的自己被金丹期修士玩弄揉捏并不可恥,而是純屬倒霉。
憑空作符!那是金丹期才掌握的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