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徹把她身體板正,看著她哭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心忽然一揪。
他也真是腦子抽風(fēng)了,這丫頭本來就腦鬧不怎么好使,忘記回西安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沖她發(fā)什么火?
現(xiàn)在好了,惹哭了還要自己來哄,自作自受!
“聽話,別哭了,”面前的女人抽抽搭搭,可能因為剛剛哭得太用力小臉都紅透了,“可是你提出分手的,我才是被甩的那個,要哭也應(yīng)該是我哭吧,許大小姐?”
“噗嗤……”一時沒忍住,許喬撇唇笑出了聲。
總算是笑了,顧徹心中一松。
他從來沒有哄過人,到今天才知道,這哄人也是一項極其不容易的技術(shù)活兒啊。
顧徹把小女人摟在了懷中,鄭重保證,“我絕不會再讓你哭!”
許喬心中一動,剛剛豎起的城墻轟然倒塌,小手緩緩搭上男人的肩。
顧徹,記住你今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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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五年未央宮
廢后前夜
身披黃袍的男子伏案坐在殿之上,劍眉微微蹙著,幽眸視線向下。
修長的手執(zhí)著朱筆,一滴紅墨滴在宣紙中央,漸漸暈開一朵,疑似寒梅。
面容清冷的男人一直是拿筆的動作,久久未動。
“陛下,”細(xì)尖的聲音從隔門外透過,“衛(wèi)夫人在門外求見?!?p> “何事?”男人劍眉未曾移開,淡淡詢問。
“小公主忽然發(fā)燒病重,哭著要找您……”
這,又是新把戲?
男人緩緩揚唇,手中的筆劃出一道。
自把衛(wèi)子夫接進宮來,這位帝王就表現(xiàn)得極其在意關(guān)心。
以往衛(wèi)子夫也總是使出一些手段把劉徹引過去,但每每劉徹都順著她的意起駕趕過去。
不是帝王有情,也不是對她情有獨鐘,只是必須繼續(xù)完成宮人眼中對她的情意寵愛,然后……借機打壓竇太主一族勢力。
可今日,劉徹心中煩躁,沒有心情再去陪衛(wèi)子夫演這一出戲。
“傳朕指令,宣太醫(yī)院三位太醫(yī)長前去醫(yī)治公主,另外告訴衛(wèi)夫人,朕已就寢?!?p> “……是。”
門外太監(jiān)有些意外,本以為陛下說完太醫(yī)長診治,下句話就是擺駕掖庭,可沒想到……
一個奴才,自然是不敢隨意揣測主子的心意,報了聲是,傳話的小太監(jiān)就趕快下去辦事了。
半刻鐘后,中正大人元祺求見,進入了未央宮。
“陛下,這是竇氏這些年所犯之罪?!鄙泶┕俜睦夏昴凶庸Ь催f上手中厚厚疊紙。
翻閱著所謂的證據(jù),劉徹一言不發(fā),只是目光越來越沉。
“陛下,這竇氏族人近年來愈加無法無天,私吞田產(chǎn),強搶民女,暗中勾結(jié)官員……
既然已有證據(jù),陛下已不必再忍,明日即可趁著竇氏大意,將其一舉拿下!”
緩緩合上厚頁,男子沒有發(fā)話,食指暗暗扣著案桌,一下又一下。
“陛下……”下面站著的男人有些著急。
“陛下,欲成大事,有些東西就不可不拋,您這兩年對衛(wèi)夫人關(guān)懷備至,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徹底打壓皇后一族?”
劉徹目光一冽,手中扣桌的動作忽然停下。
只是一個眼神,元祺沒敢再多言。這位少年君王只有二十余歲,可黑眸中的精光狠厲,讓人無法不受震懾。
是啊,他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這個,現(xiàn)在是在猶豫什么?
與元祺謀劃的除掉竇氏一族,自然也包括廢后。
可,這些年為了所謂的打壓外戚,穩(wěn)固皇權(quán),他一次次刻意恩寵衛(wèi)子夫,一日日故意冷落她……
每次見到她,她眼中的落寞傷心是那么明顯,可他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他已經(jīng)負(fù)了她,違了兒時金屋之諾,明日的廢后圣旨,她能承受得住嗎?
看出劉徹眼中的猶豫,元祺終是不淡定起來,大聲勸誡,“陛下,要做一個英明的帝王,首先要做的,就是收回權(quán)利,不受他人干政!”
這話,是劉徹所說過的。
“竇太主多年來枉顧皇恩,在朝堂打量培植羽翼,為我大漢江山,不能不除啊陛下!
皇后雖無大錯,但此刻陛下只能如此,萬不可……”
“中正,你逾矩了,”微微抬頭,劉徹視線對上情緒不怎么穩(wěn)定的人。
“陛下見諒,是下官有些著急了?!敝姓R上下跪。
嘆了口氣,劉徹抬起支架上的朱筆,繼續(xù)在宣旨上寫字,“行了,你先下去吧。”
“陛下,明日之事……”
“朕自有分寸!”
“……是。”
察覺到劉徹的語氣越加不悅,也沒膽子再說什么,元祺起身行禮之后彎腰退了下去。
他相信先帝的眼光,大漢天子必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手中的筆開回晃動,劉徹最終也沒有寫出那道廢后旨意。
“若得阿嬌為婦,必以金屋貯之?!?p> “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嗯嗯,彘兒喜歡阿嬌,很喜歡很喜歡?!?p> ………………
天已大亮,一夜未睡的男子從龍椅上坐起洗漱更衣,沉默許久,在擬旨官的跪等中,終于說出了那句,“擬旨……廢除陳阿嬌皇后之位?!?p> 沒有什么多余言辭,只是短短一句交代。
以往此等大事件,帝王都是親自下旨,可這次皇上竟然直接讓人擬旨,連個由頭都不說。
這可真是罕見。
反應(yīng)過來后快速道了聲“是,”擬旨官趕快退下去找元祺大人,詢問這廢后原因該如何書寫。
此等大事,一個擬旨官根本不敢憑著想法亂來。
眾人漸漸散去,年輕君王斜靠在坐塌上。
幽然深沉的星眸凝著手中的奏章批閱,看上去依然是往常的淡然從容。右側(cè)服侍太監(jiān)卻偶然瞥見,劉徹端著奏折的手在寸寸泛白。
前一晚的案桌上,此刻空無一人,上面的潔白宣旨只映出兩個大字,明晃晃擺在上面。
筆法飛揚的草書,只是“阿嬌”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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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一月
兩人的爭吵終于以溫情結(jié)束,第二天,和父母告別后,許喬和顧徹坐航班回到了西安,至于許慎,自然是和媳婦一起回娘家了。
那晚過后許喬才知道,那天是因為她乘坐的航班忽然出了事故,所以他才會慌張到那樣對她。
也是從知道事情的那刻起,許喬做出了一個決定。
“下午一起吃飯,我忙完來接你?”
已經(jīng)抵達西安,兩人坐在出租車內(nèi)。
“不了,”許喬笑著拒絕,“我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明天再約。”
心中有些失落,但顧徹沒有表現(xiàn)出來,沒有問她要干什么,只是說了個,“好?!?p> 她說不喜歡他不尊重別人的大男子主義,他會努力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