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底層
凌王已然看完了璇璣閣帶來的消息,又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見白落衡進(jìn)門后帶著二月又匆匆出了門,也是看不懂二人在商量些什么。只是回來時卻只剩下白落衡一人。
“是生了什么事情么?”凌王靜坐著,真誠看著來人問道。
白落衡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覺捏了捏手中的折扇,平靜回道:“瑣事罷了。殿下可看出什么了?”
見他換了話頭,凌王也沒有繼續(xù)問那些他所謂的“瑣事”。
凌王像是有些懊惱,嘆息一句道:“看出的,卻不能有什么實質(zhì)的助力。”本欲想將帖子遞給白落衡,可轉(zhuǎn)念一想,他方才從璇璣閣來,應(yīng)當(dāng)是看過了的,又默默放在了手邊。
白落衡自然瞧見了他的微動作,主動回道:“我粗略看過的,也明了一二,只是尚且不知所源罷了。”
被他一說,凌王才回憶起此事還未曾同其講述過。又指了指前方的棋桌,示意道:“坐?!?p> 總是見這棋桌旁都有棋子,卻從未見凌王下過。白落衡隨意在一側(cè)落座,又掃了一眼面前的棋盒,里頭擺放的是玉制的棋子,顆顆白潤且溫潤有光。白落衡伸手拿起一枚,只覺得觸感極佳,應(yīng)是上等羊脂玉所制。
“難不成是要下一局?”凌王亦在對面落座,見了白落衡這個樣子,不禁發(fā)問。
“不是?!甭勓园茁浜庥謱⑵遄臃呕卦?。
“其實你若喜歡,改日我派人制一副送去你府上,閑來無事也可……同你夫人對弈?!绷柰鹾鋈挥行┖蠡谶@個提議,以至于在想起白落衡的夫人時,腦中停頓了一下。
“殿下不必在意,我棋技一般,所以才不得不婉拒殿下的提議。”白落衡又將放在一旁的折扇拿起來,又展開了來,微笑著道:“殿下這扇子確實稱手,這個可是還未來得及還的,不好再要些什么了?!?p> “也好。”凌王僵直著點了點頭,應(yīng)了他的意思。其實所有種種都未免太有巧合性了,凌王不得不懷疑一切冥冥皆有安排。其中糾葛亦不過是自己走錯了的一步棋,可是卻又將花上一段時間來修補(bǔ),實在有些令人吃力。他又有些略微的羨慕眼前人,大難不死也必有后福,真正羨慕的卻是這福氣竟然是自己求不來的。
“前些日,我與廣陵出城,是偶然間路遇了這樣一波人。雖然不過是烏合之眾不成氣候,可我依舊覺得不妥,便讓人去查了查。此番結(jié)果雖然意外卻也是情理之中,這便是多數(shù)人看不見的那些短處,亦或者是多數(shù)人不愿看見的那些破敗事實?!绷柰跹壑型赋鲆唤z憤懣,可隨即又被苦笑掩平,語氣也變得飄悠悠的。他看向白落衡,又自嘲道:“這便是現(xiàn)今東玄國泰民安下的丑態(tài)?!?p> 白落衡只是平靜地聽著,腦中卻忽閃著的是曾經(jīng)在演武場那次,斬殺那幾名流民時父親說過的話,卻與此時應(yīng)景。見對面人話音落下,白落衡抬眼疑問道:“所以殿下,要管么?”
“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是管不了??煽偸遣荒芙棠切┤巳我馔秊?,東玄,不是誰一人的家。子民都沒有的話,那東玄還有存在的意義嗎?”凌王似乎有些迷惘,他透著一絲的無力感淹沒住了語氣里的倔強(qiáng)。
白落衡偏頭在他書案上看了看,重重疊疊的,皆是各路文書。明明已經(jīng)決意,卻還是不同旁人吐露,他是在懼怕什么?
白落衡又故意一笑,笑聲里夾雜著滿滿的輕蔑:“可如今,只是一小部分,并不能算整個東玄。殿下何必分心?眼下不是與維王抗衡更加重要么?”
“一小部分么?是,我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稍谀程?,定然早不知何時都已經(jīng)生了瘡流了膿。此事事態(tài)不會越來越小,待到禍及東玄根基時,就根本是亡羊補(bǔ)牢。”說罷凌王又看向白落衡,重新審視了他一番,不太相信地問起道:“你覺得,不應(yīng)該?”
“方才殿下直說要管不就是了。”他回答言簡意賅,卻一句直接戳穿凌王方才謊話,一時間令凌王倍感尷尬。
“有茶么?”白落衡忽然問起,令人猝不及防。
凌王驀地點了點頭,又朝著外頭喚道:“來人,上茶?!?p> 氣氛似乎緩和了一分。
白落衡緩緩道:“此事確實如殿下所言。我這也有一事,此前隨我父親去演武場,約莫是去年的十月,也遇見了這樣一批人。還望殿下恕罪,因為那批流民擅闖重地,又在此地行兇,所以并未深追便干脆發(fā)落了。只是現(xiàn)下想來,似乎是有重重疑點?!卑茁浜夤室獗荛_了父親所言,只挑揀了這一部分。
“去年?竟然這樣久了?”凌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手中不斷摩挲著碗沿,似乎正蓄著一件重大決定。依稀可見他手上的指節(jié),可能是因為繃緊著,竟然透著白。
廣陵在一旁盯著殿下,透出隱隱不安。他試著提議道:“時間久了些也無妨,這樣更加有追溯的空間,也說不定?!?p> 凌王偏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贊同,只看見他眼底無限的怒意。
“只是線索罷了,殿下不必如此。也如廣陵所言,時間跨度大未必不是件好事。殿下既然決定了要管,便要有等待的決心?!卑茁浜馓寡灾?。
“我自然知曉?!绷柰跎w住了茶碗,又往一旁推了推。
廣陵見了又立馬拿了過去,讓外頭侍女端了下去,交代著換一碗來。
“尚且不說此事如何?,F(xiàn)今我尚有一事存疑,輕北不過是邀人談判,不至于我軍近月余還遲遲不定。鎮(zhèn)國將軍都遏制不了的話,那我朝豈不是岌岌可危?此次不知是不是維王的意思,若真是,那我還是需要佩服一番我皇弟了,連一品將員他都能使喚得動。不過,我不相信白將軍真的會同他一條船,你覺得呢?”像是真的在問詢而已。凌王垂眸,在棋盤上落了一枚子,血紅色的瑪瑙棋子,在黑色的棋盤上顯得有些發(f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