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方圓寺
其實終于可以出去遠(yuǎn)足一次,還是很令蘇離開心的。
只是目的地不太如意罷了。
方圓鎮(zhèn)是清和周邊的一個小鎮(zhèn),不似清和繁華卻能讓人身心輕快許多。
這方圓寺,蘇離小時候是來過的,隱約記得那時候也是香客絡(luò)繹不絕。過去那么多年,竟然還沒有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寺院淹沒,果然是有它的特別之處。
前方是一座矮山,寺院則隱藏在林中,到達(dá)山腳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蘇離一下來便被眼前景象嚇住。
長長的石階,一直蜿蜒又盤旋,到前方又折回不見,應(yīng)該是被擋住了。到了再高些的地方又從一邊山壁蜿蜒出來。而且這山明明不高,石階卻修成繞山走勢。
難道寺中香油錢太多?
蘇離又隱隱回憶起,小時候到這里的時候,并沒有覺得路有多長。
隨即又恍然大悟。
那時候,是父親背著自己上去的。
“這,有些遠(yuǎn)吧。”蘇離脫口而出。
“這就是這寺考驗來客的虔誠之心。或許,是為了吸引人的好勝心理也未可知?!卑茁浜饨忉尩煤侠怼?p> “慢慢走,心靜下來了,不久就到了?!卑追蛉藚s是心平氣和,看來她不是第一次來。
蘇離心中則是大大的問號:爬山如何能心靜?蘇離只會越爬越燥。雖然她平時也愛玩了些,不過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爬山了。費(fèi)力不說,還枯燥乏味。
既然都一同來了,也不能退。只好硬著頭皮一起上去。
白落衡上前扶著母親,“母親小心些。”
“你不必扶我,我不是第一回來了。而且我這里還有丁香,她每次都和我一起來,對這路熟悉得很。你快去看住阿離吧。”
才沒走多遠(yuǎn),就感覺腳中仿佛灌了鉛。蘇離在后邊生無可戀地提著腳走,滿月則攙著她。只是看著有人過來她又馬上精神了些。
“你怕不怕?”白落衡從前邊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蘇離問著。
“怕?我蘇離長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寫的?!碧K離要強(qiáng)道。
白落衡卻不信:“是嗎。你往回看看?!?p> 蘇離狐疑地轉(zhuǎn)回,又不禁睜大了眼睛,腿腳像是麻了一陣,腳下也仿佛瞬間空了空。
眼前方圓鎮(zhèn)全貌盡收眼底。原來開始看著這山矮,是因為這座山腳就已經(jīng)在最高處了。
原來這才是這寺的精妙處。人都是喜歡攀登的,都希望自己能站在最高處。
“它能給人居高臨下的錯覺。而每個人都會對這種感覺趨之若鶩?!卑茁浜馄降馈?p> 跟著這石階蜿蜒而上,終于見到了隱在林中的寺門。終于有了寬敞的地方,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寺里人見白夫人,隨即上前迎接:“夫人虔誠,想必今日是來還愿的?”
“正是?!?p> 那種令人頭暈的氣味飄了過來,蘇離開始有些燥。
白夫人帶著兩后輩去往正殿,對著廟里真人拜了又拜。寺中陰暗了些,伴著香火的氣息顯得有些詭異。
那名師父又將三人帶至里面的禪房,想來應(yīng)該是方丈一類級別的高僧。
一進(jìn)門,方丈就露出笑容,有些慈祥溫暖。蘇離又感覺緩和了些。
白夫人雙手合十虔誠道:“方丈,今日我?guī)Я藘蓚€孩子過來,特定前來還愿。此外還有一事想請方丈幫忙。前幾日,我家差點遭了事,應(yīng)是把孩子們都嚇住了。還請方丈能夠給兩個孩子祛除邪怪?!?p> “夫人所求能夠完成,老丈也是為夫人高興的?!狈秸纱蛄苛艘幌绿K離和白落衡,微笑地點了點頭。
“方丈,近來有人推算我命中有煞。方丈怎么看?當(dāng)如何化解?”蘇離倒想試一試這人的水有多深。
“帶煞之人,往往都是不足的?;蚨嗖?,或克人。而您是沒有這些特征的。而且二夫人面善,自然不會有煞。”方丈并沒有不悅,反而真切地替其解答著。
“多謝方丈。有方丈一言,我就放心了?!卑追蛉碎L舒一口氣,“如此,可否請方丈為兩個孩子卜一卦?”
方丈點頭應(yīng)允。
只見方丈取出三枚錢幣,放在白落衡手中,后又將蘇離的手覆了上去。
蘇離看著白落衡那只手,指節(jié)分明,手掌寬大卻不厚重。覆上去那一刻,溫暖的感覺中夾雜著幾絲冰涼,蘇離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最后方丈將錢幣放進(jìn)龜殼,共擲六次。把結(jié)果謄在紙上,得卦。
“天作之合,然命途多舛。”
轉(zhuǎn)頭看了看白落衡那平淡如水的眼神,蘇離立馬讀懂白落衡眼睛里的無感。
“不過,不可全信。卦象只是預(yù)知,未來的事情不是每件都能預(yù)知得了的。相互扶持才是核心所在?!狈秸梢苍趶?qiáng)調(diào)著。
告辭了方丈,蘇離匆匆地走出去。這香火味實在太令她難過了,仿佛是寫在骨子里的難過。
“方丈都說了,不可全信。你怎么還皺眉?”白落衡問她。
蘇離擺擺手道:“不可全信?我根本是直接不信的。我是因為實在受不了這些香火的味道,一聞就感覺頭暈,惡心得緊?!?p> 滿月扶著姑娘去寺廟一旁的大樹底下坐下休息,又給了她遞去一個香囊。草藥的味道終于取代了香火味,頭似乎不那么暈了。
白落衡則繞著大樹走了走。
這棵古樹,樹干粗壯,大約要兩三名成年男子才勉強(qiáng)能抱住。說不清是什么品種,可是卻透出一種獨(dú)特的美感。大約是因為樹枝上系滿的紅綢,又或許是因為樹干上反復(fù)重疊的被貼了許多名字的紅色紙條。
把名字或者愿望在紅紙寫好貼在樹干上,雨水沖刷后漸漸褪色,隨后被新的寫有名字的紅紙覆蓋住。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公子喜歡?要不要也寫一份?”一旁的小販熱情地向白落衡推薦,“這是我們方圓的神樹,有四百多歲了。有靈,許過愿的人都說靈驗。”
“不用。多謝?!卑茁浜庵苯泳芙^道。
小販也不受打擊,轉(zhuǎn)而笑盈盈地向另一人推薦著去了。
“二公子看了那么久,不寫一份過癮?就當(dāng)照顧一下老板的生意了?!碧K離又建議他。
白落衡則是直接道:“若是把希望都寄托在這種事物上,許愿都可以靈驗的話,那努力又還有什么意義?”
“好了好了。二公子,咋們不講道理好不好。您不買,可以。我去買?!碧K離沒有繼續(xù)附和他,而是自己上前拿來一條紅綢。
寫什么好呢,寫……
卡住了,蘇離提筆,竟然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禪房內(nèi),白夫人在問詢方丈卦象之解。
“此卦最簡單,也最難;最吉,也最險。夫人,事在人為,非是解卦就可逆改。我也說過,卦象之事,不可全信。”
白夫人隱隱有些失落,“那便多謝方丈,叨擾了?!?p> “夫人言重。慢走?!?p> 見白夫人從寺中走了出來,蘇離叫上滿月一起走了過去。
白落衡也欲離開,想了想,停留了一會找到蘇離系紅綢的地方。
一片空白。她竟什么都沒有寫。
車馬走了許久,終到了方圓白家。
雖然也姓白,可卻與將軍府不是沾親帶故的。家境也普通了些。
院落不繁華但是也夠?qū)挸ā_M(jìn)了正屋,蘇離有些驚訝:在這里見到了白家的幾乎所有人口,他們聽說白落衡回來,都想著過來看看。
遇著白夫人便不停的夸贊,討好;對著蘇離唧唧喳喳,夸贊蘇離命好,之類等等。
白落衡已經(jīng)面露不悅。蘇離甚至覺得他接下來差點就要一走了之。
就在這時,一位老人坐在輪椅上慢慢地被別人推了過來。老人臉上溝壑縱橫,頭發(fā)花白,眼睛也有些凹陷。
應(yīng)該是白落衡在這里的祖母了。明顯白落衡對她的態(tài)度也與別人不同,在這位祖母面前,白落衡才肯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
各種叔伯嬸娘其實是不必見的。最后遣散了這一堆人,只留下這邊的“祖母”與“父母”。
“我今日是特地過來感謝你們的。之前也不敢過來,只得遠(yuǎn)遠(yuǎn)望著。如今終于有機(jī)會來當(dāng)面道謝。外面的的薄禮也請一定收下?!卑追蛉苏粘:阎?。
“夫人當(dāng)真言重了。我們家也是得了您府的救濟(jì),才得以綿延。您才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要感謝,也得是我們來,怎能讓夫人專門跑一趟。小人實在惶恐?。 卑准业哪兄魅瞬粩嗟亟忉?。
白夫人淺笑:“我原本也是不愛客套的人,既然帶來了,你們也就都收下。如此我也好放下心中大石?!?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