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漫不經(jīng)心最無情
阿圓走后,她的頭疼才稍微緩和了些,略微躺了一會兒便起身了,剛一動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珠子突突的疼,腳底下跟踩著棉花一樣。
摸摸索索的好一會兒才挨到桌子邊上,端起桌上的藥,仰頭入喉的一瞬間,大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結(jié)果還沒咽下去,胃里的就先涌上來了,管不得頭暈?zāi)垦?,跑到草叢邊就是一陣狂吐,直到吐無可吐時,嘴里的藥味還是濃的直沖腦門。
也不知阿圓是怎么熬的藥,不僅苦的發(fā)慌,還有一股濃厚的焦味,也不是說不能忍,結(jié)果,入口后竟還有一股酸澀,餿了的那種。
瞬時間天雷勾地火,一發(fā)不可收拾,本來人就是虛的,這下再一吐,就差飛升了。
待到太陽盛起來的時候,這才覺得好些,沒那么頭昏腦漲了,慢慢騰騰的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空藥碗,步履輕浮的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阿圓雖然一片好意,但他的手藝實在是不敢恭維,要想好的快些,只能自己動手煎藥了。
受了風(fēng)寒本就容易咳嗽,靠近灶火被煙一熏,頓時就咳得直不起腰來,穆知微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風(fēng)流瀟灑的穆公子,心里竟然生出幾分罪過來,看著小道長的脊背,他怎么覺得比來的時候還要瘦呢?
穆公子不愧是穆公子,慈悲善心都跟他沒關(guān)系,抬手揮扇,又是人盡風(fēng)流的穆公子。
“小道長怎么咳的如此厲害,看過大夫沒有?”
穆知微走近一聞,原來罐子里熬的是湯藥,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人自己給自己熬藥,叫人看著平白生出幾分凄涼來。
尚乙艱難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然后繼續(xù)熬自己的藥。
穆知微碰了壁,仍不死心,繼續(xù)道:“雖說時值盛夏,氣候炎熱,但夜里風(fēng)大容易受寒,小道長要保重身體?!?p> 這回,尚乙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將熬好的藥倒進碗里,穆知微想要幫忙,想了想還是算了,
于是,便坐在尚乙對面,看著碗里熱騰騰的霧氣直往天上冒,遮住了彼此的臉。
然后,在穆知微的注視下,尚乙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喝了。
對此,穆知微不以為然,這種東西,除了聞起來苦一點,應(yīng)該也不是很難喝。
當(dāng)穆知微還在糾結(jié)湯藥時,尚乙已經(jīng)起身走了,身形明顯有些虛浮,穆知微搖著扇子,笑的很是貼心:“小道長,等會兒我讓阿圓再去給你抓貼藥?!?p> “多謝?!鄙ぷ佑悬c啞。
穆知微搖著扇子,把尚乙喝藥藥的空碗拎的遠遠的,味道太重了,熏的慌。
閑來無事的穆公子,搖著白玉骨扇逛了前院逛后院,逛了后院逛廚房。
無趣!
實在是太無趣了!
于是扇子一合,嘴角上揚,抬步便逛到外面去了。
“公子——”院里的阿圓看見了往外走的穆知微,便扯著嗓子喊,因為懷里抱了滿懷亂七八糟的東西,顧此失彼,呼啦一下,又掉了幾件。
“家中無趣,你公子我出去找點樂子。”
——何為樂子?
——自然是風(fēng)花雪月了。
所以,穆知微跨出大門,就直接往城南巷子中的那家,掛滿紅燈籠的高樓去了。
尚乙受的是風(fēng)寒,白天尚且緩和些,一到晚上便要加重,頭昏腦漲的,感覺整個人都是飄著的,嗓子里跟有根羽毛似的,總想咳嗽。
白天雖喝了藥,但都是自己動手熬的,始終沒有休息過,所以便沒起到太大效果,穩(wěn)著沒有加重罷了。
見她咳得厲害,阿圓只能捧著藥干著急:“小道長,要不,我再去找個大夫看看。
他身體好,從小就沒怎么生過病,跟了穆知微以后,兩人都是出奇的健康,不知道怎么照顧病人。
尚乙緩了一口氣,強忍嗓子眼的癢痛:“不用了,只是一時沒緩過來,這藥挺好,喝兩貼就該好了?!?p> “那你快喝藥吧!”阿圓趕緊將手里的藥端到她面前,瞬時,一股濃郁的焦味只沖腦門。
“快喝呀,喝了就好了?!卑A目光灼灼看著她。
尚乙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當(dāng)著阿圓的面喝光了。
“多謝了,你回吧,免得你家公子找你?!卑A喜歡往尚乙這邊湊,穆知微都找了好幾回了。
“沒事的,公子今晚不回來了?!卑A接過空碗放在桌上,大有長坐的意思。
尚乙愣了一下,繼續(xù)對阿圓道:“難得你家公子不在,你早點回去歇著。”
“我一向睡的晚?!卑A喜滋滋的道。
“……”
尚乙覺得她的頭更疼了,索性坦白了說:“我有些困了?!?p> 阿圓恍然大悟:“對呀,病人就應(yīng)該多休息,那我就走了,你有事就叫我?!?p> “好?!鄙幸冶M量保持微笑。
直到阿圓走遠以后,她終于忍不住了,掀開被子跑在門外的草叢邊,又是一陣狂吐。
待起身回屋后,臉色極為難看,實在不是她嫌棄阿圓的藥,只是那藥一下肚子,她就惡心的厲害,也不知他加了什么東西,比早上的還要酸。
天已經(jīng)黑了,沒法自己去熬藥,只能將就一晚。
為了避開阿圓過分熱情的好心,早上,尚乙特地早起了些,爭在阿圓起床前自己把藥熬了,頭雖然還是昏沉沉的,但睡了一覺后好多了,嗓子也沒那么癢了。
帶到藥熬好喝了以后,天已經(jīng)大亮了,也許是真的因為穆知微不在,沒人管著他了,所以阿圓還沒有起來。
尚乙沒有叫他,自己便進廚房準(zhǔn)備早飯了,阿圓畢竟還是孩子,睡睡懶覺也正常。
尚乙在青煌山上就時常下廚房,一頓早飯自然難不住她,只是剛喝了藥,人才好一點,結(jié)果被煙一熏,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太陽沒過屋檐時,一夜未歸的穆公子,搖著他的白玉扇子終于回來了,進門就瞧見廚房里處的炊煙,肚子正好是空的,搖著扇子就過去。
昨兒晚上廚房的窗戶沒關(guān)好,被風(fēng)吹開了,露氣跑進來沾在了干柴上,燒火的時候煙就比較重,再和鍋里的熱氣混在一起,煙霧繚繞的,就差成仙了。
尚乙的嗓子被這么一刺激,便越發(fā)想咳嗽了,實在是忍不住了,便放下勺子,走到墻邊咳一陣再回來繼續(xù)炒菜。
穆知微站在遠處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夜沒見,這小道長越來越瘦弱了,比昨天還弱,臉色也蒼白的難看。
早上吃的清淡,尚乙炒了一個青菜,切了一碟咸菜,熬了一鍋粥,取出盤子將鍋里的青菜裝好,順手便要放下,懸在空中就被人接過去了,轉(zhuǎn)頭一看,正是一夜未歸的穆知微。
“回來了?!鄙幸胰讨人?。
“嗯?!蹦轮⑶嗖硕说揭贿叺淖郎?,轉(zhuǎn)身接過他手中的勺子:“我來,你去歇會兒?!?p> 尚乙略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看著他舀粥的姿勢異常僵硬,沒有說話便退到一邊去了。
待灶臺空出來以后,便將一旁的藥罐子溫到了火上,隨后加了半碗水在罐子里,這樣中午的時候就還是熱的。
穆知微洗完手坐到桌前,看著她行云流水的動作,心里頗不是滋味。
“公子?你回來了?!卑A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睛跨進廚房。
穆知微門頭“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阿圓,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道長,你風(fēng)寒好些沒有?”
“好多了,多虧了你的藥。”尚乙坐到了穆知微對面。
阿圓摸著他的圓腦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那就好,那就好?!?p> 這頓早飯,吃的異常歡快,除了一言不發(fā)的穆知微外,氣氛格外的融洽。
飯桌上,阿圓和尚乙你一眼我一語,穆知微在一旁聽著,真覺得有幾分煙火人家的感覺,當(dāng)然,除開他就更好了。
公子不高興!
非常的不高興!
這是收拾好碗筷之后的阿圓,看到躺在搖椅上一動不動的穆知微時發(fā)覺的。
“公子,你昨晚不是去花樓了嗎?”以前公子去花樓回來后,每次都是歡喜愉悅的,難道昨晚不是去的花樓。
穆知微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哦?!卑A自顧的點了點頭,可能昨晚真的沒去花樓。
“你給小道士抓的什么藥?”
“我也不清楚,道長給我的方子,公子你知道的,我不識字?!卑A滿臉誠摯,扯著手里的半個饅頭往嘴里送。
“方子呢?”
“在這兒。”阿圓從懷里摸出一張折的方方正正的紙塊。
“這也不像是小道士的字?!彼娺^尚乙默經(jīng)書的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沒這么潦草。
“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道長回來的時候給我的,她當(dāng)時衣服都濕透了,還在滴水,公子你還是被道長扶回來的,不過你當(dāng)時已經(jīng)醉的不省人事了。”
阿圓素來熱心,你就是不問的事,他也會一股腦的跟你說。
“……”
穆知微扶著額頭,被他這么一說,有些事,他突然就想起來了,比如:尚乙是怎么掉進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