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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烏遠(yuǎn)飛

第三章 萬象

慈烏遠(yuǎn)飛 AJ阿寂 3880 2020-03-08 08:13:28

  金烏西沉,玉蟬高升。日落的黃昏象征著這一天的結(jié)束,但在另一個世界,這一天,或許才剛剛開始。

  三個姑娘圍坐在方桌旁,等待即來之事,誰也不敢大意。在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后,蘇舟拿出火折子,點(diǎn)上早已備好的燭臺。一縷微風(fēng)拂過,晃動的燭火熄滅了。

  阮童見狀起身去將門窗關(guān)好。紀(jì)了情亦尋來一個燈罩。蘇舟再度將燭火點(diǎn)燃,再將燈罩罩上。不知從哪里來的風(fēng),再度將燭火吹滅。

  三個姑娘面面相覷。

  阮童:“要不——再試試?”她伸手想拿火折子。

  “不必點(diǎn)火了?!奔o(jì)了情按住她的手,拿了火折子打開,輕輕吹了吹,火折子燃起一縷小火苗,轉(zhuǎn)瞬即滅,定是這其間陣法作祟。紀(jì)了情:“這兒不能點(diǎn)火?!?p>  黑暗總是伴著恐懼而生,地底不知何處同時傳來孩童的嬉鬧聲、老人的怒罵聲、女人的嬌喘聲以及夏蟬的鳴叫聲。

  “何人裝神弄鬼!”紀(jì)了情起身,抽出向太后求來防身的軟鞭。

  蘇舟和阮童都以為她要朝桌上揮去,嚇得本能地躲開。紀(jì)了情一下,又一下。鞭子一聲,又一聲,敲打在地面上。

  “鳴鞭”是皇帝早朝前,宮中的太監(jiān)必要做的事,除卻警醒眾臣御駕將至,也是揚(yáng)君威,使鬼神退避。

  紀(jì)了情此舉,正有效仿之意。

  聲聲鞭響回蕩萬象殿,果不其然,過不了多久,萬象殿中又恢復(fù)了安靜。

  這時,萬象殿內(nèi)傳出一陣簫聲。蘇舟聽后一愣神,倒沒了方才的不知所措,撞起膽子來:“小心,這好像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完,本該關(guān)好的門像是被什么“踢開”一般,一群黝黑密密麻麻的烏鴉闖了進(jìn)來。

  蘇舟的輕功要數(shù)三人中最好的,她一躍而起,如蜻蜓點(diǎn)水一般,借著這一只只的烏鴉,翻身闖出了殿外。

  紀(jì)了情與阮童仍是糾纏不休,阮童不知撒了什么粉末,使烏鴉稍退開一些。紀(jì)了情則是提鞭橫抽,幾只烏鴉被她打落在地,而她的鞭子上沾滿了烏鴉的血。

  “扔掉鞭子!”阮童大喊。

  紀(jì)了情沒有猶豫就聽了她的話,將鞭子扔到了十步以外的地方。在成群的烏鴉圍攻下,牛皮編制的鞭子,也被咬得面目全非。

  “得找出吹簫的那個人?!碧K舟心里面已有七八分的把握,那個人就在附近。

  忽然,簫聲戛然而止,烏鴉不再對她們展開攻勢。兩個身影偷偷摸摸地溜進(jìn)久不進(jìn)人的萬象殿。

  其中一人好像是安公公:“聽說這萬象殿里頭,裝的都是外頭見不到的東西……”

  另一個人個頭不高,也是穿著太監(jiān)的衣服:“烏鴉很少見嗎?”

  烏鴉隨著簫聲停止了攻擊,一部分自行散去,另一部分則盤旋在軟鞭附近哀鳴,好似在悼念自己的同伴。

  烏鴉之禍方解,萬象殿內(nèi),異數(shù)再起。西域鼓琴,徐徐從殿內(nèi)傳來,水池中的蓮花,竟吐出煙花。一時間,詭異陰森的萬象殿,變得熱鬧起來。一個西域女子,裹著面紗,露著肚臍,在音樂中跳著舞走出來。十步之外,她們?nèi)阅苈劦疆愊恪?p>  “這香味有毒!”阮童出聲提醒。

  紀(jì)了情與蘇舟得以避開。但吸入少許,渾身仍生出麻痹之感。

  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螢火蟲,從方才的煙花中飄出,落地,爆出星星火光。而方才那兩個人,似乎早已沉醉于這歌舞聲中,不知這螢火蟲已索命而來。紀(jì)了情飛身上前,一人一腳將那二人踹開,但與此同時那女人飛刀驟出,紀(jì)了情閃避之余,卻來不及躲閃空中的螢火蟲,沾了滿身。

  “夠了。”說話的人拿著一支短木簫,從灌木叢中走出來,道:“今天到此為止,你們都退下吧。”

  那西域女子卻傲然斥之:“臨陣退兵,你這與叛變何異?”

  “罪過罪過,可這弒君之名,在下也是萬萬擔(dān)當(dāng)不起啊?!彼麚P(yáng)了揚(yáng)手,萬象殿內(nèi)所有的宮燈在一瞬間燃起燭光,而隨著那女子憤然離去,烏鴉的散去,萬象殿內(nèi)的一切又恢復(fù)了平靜。

  借著燈光與月色,紀(jì)了情才看清——這個人身著一身玄色緊身衣,腰細(xì)卻顯得健碩,他既沒有束發(fā),也沒有披散著頭發(fā),而是隨隨便便地扎了一個辮子,臉上抹得黑乎乎的跟土堆里爬出來似的,像極了地下爬出來的亡人。

  那人瞥了紀(jì)了情一眼,急急忙忙地過去扶起方才被她踹飛的“小太監(jiān)”。直到安公公將那“小太監(jiān)”扶住站穩(wěn)后,他才翻了個白眼兒后退兩步,下拜:“臣顧非命,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顧非命?他就是顧非命?紀(jì)了情別有深意地看了蘇舟一眼,卻見蘇舟此時此刻已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倒在地。阮童也隨之跪地叩首。整座萬象殿陷入了沉默……

  當(dāng)她忽然意識到她是否也該做些什么的時候,再回頭,卻撞見一雙眼睛,距離她只有一個鼻子的距離,直勾勾地那么看著她,頗有些憤怒的意思。而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那扮成太監(jiān)的小皇帝龍昭如。

  “???”紀(jì)了情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后退兩步,險些沒摔一跤,這才想起來自己到底應(yīng)該做什么,跪倒在地:“叩見萬歲!”

  “哼!哼哼……”龍昭如冷笑了幾聲,指著這跪了一地的人,挨個兒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邊:“萬歲?朕瞧著,你們一個兩個剛才不是挺威風(fēng)的嗎?有謀害朕的,還有踹朕屁股的!”

  紀(jì)了情暗暗罵了自己幾句,她要早知道那是當(dāng)今圣上,她一定敬而遠(yuǎn)之,反正就算他傷著了還是死了,這也和她們幾個沒什么關(guān)系。干什么要多管閑事,哎,救了人還得挨罵。

  好在龍昭如的注意力壓根兒就沒在她們幾個小姑娘身上,龍昭如:“顧愛卿,您老人家這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朕想見你一面真是難如登天啊,你能給朕解釋解釋這是怎么回事嗎?”

  先帝在位時,這位顧將軍總是有事沒事就給先帝找麻煩。先帝本想將他留在京城盯著他,但一來拗不過他,二來又怕他在朝中培養(yǎng)出自己的實(shí)力。干脆下了道詔書,以體恤臣工為由,令其無大事不必上朝。是以,當(dāng)今陛下即位后,在即位大典受百官朝拜后,他再沒有見過這位顧將軍。若不是顧非命自報姓名,龍昭如就險些將他當(dāng)刺客抓了。

  “臣——”顧非命頓了頓,咧嘴干笑道:“逗她們玩兒呢?!?p>  “你!你擅闖禁宮朕尚未追究,你還要再欺君嗎!”身為帝王,龍昭如生平最恨旁人不將他放在眼里。

  倒也不怪龍昭如冤枉了他。在顧非命眼里,這小皇帝無德無才,就是個愛發(fā)發(fā)脾氣的小孩子,他確然也沒將他放在眼里。

  他這輩子,只敬有本事的。

  “陛下明鑒,臣能在禁宮之中經(jīng)營起萬象殿,乃是先帝授意?!鳖櫡敲赞o懇切:“只是那時候陛下年紀(jì)尚小,太后不愿陛下篤信神鬼之術(shù),步上明豐皇帝的后塵,是以命臣暗中進(jìn)行此事?!?p>  龍昭如氣得青筋暴起,合著這個人欺君罔上八年,還這么理直氣壯了?他堂堂一代君王,竟被他與天朝那亡國之君明豐帝相比。

  “來人,朕要下旨!”龍昭如怒道。但他醞釀了好一會兒,左右想他也沒占到理兒,顧非命手上還有先帝當(dāng)擋箭牌,何況此地的秘密他什么也不知道不宜在此時大白于天下,他要真就這么一怒之下要了人腦袋,他還真成昏君了。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在這兒跪著吧,無朕的命令,不許起來!”

  “臣遵旨?!鳖櫡敲鼞醒笱蟮赝现曇魬?yīng)道。左右這一夜原本是打算折騰蘇舟他們一宿,沒有睡覺的計劃,跪就跪著吧,過幾日還能裝病告假。

  龍昭如拂袖而去,他路過那三個姑娘的時候回頭多看了幾眼。但覺得自己如此狼狽,便趕在天明前離開了。

  龍昭如離開后,紀(jì)了情等人紛紛起身。她暗自慶幸著皇帝的那一通臭脾氣都發(fā)在了這位將軍身上,似乎已忘了她踢了他一腳的事。

  蘇舟卻遠(yuǎn)沒有紀(jì)了情的好心情,她走到顧非命身前,靜默跪下。

  “滾?!鳖櫡敲]上眼,只吐出這一字。

  “老師?!碧K舟低著頭喚道。

  顧非命:“你翅膀硬了,本事大了,了不起???我當(dāng)初收下你的時候,跟你說得明明白白,不要與皇宮扯上干系,可你呢,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若不是今日太后請他來為星辰司招才選賢,他還不知道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徒兒竟瞞著他入了皇宮。

  “老師,蘇舟錯了?!碧K舟是家中獨(dú)女,也是南都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才女。她的家世注定了她不會是逍遙自在的鯤鵬,只能是一只籠中雀。外祖父讓她入宮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這是她的命,她認(rèn)。

  這些顧非命都知道??深櫡敲褪巧鷼猓@個丫頭,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教了她那么多東西和道理,就是想讓她擺脫命運(yùn),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能有機(jī)會爭一爭自己的命。他花在這丫頭身上這么多年的心血,在她入宮的那一刻,就全毀了。他能不生氣嗎?他氣得差點(diǎn)兒去拆了那丞相府。

  可生氣歸生氣,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姑娘,他就是見不得這孩子受委屈。更見不得蘇舟忍了好多年都沒哭過,卻被他罵得淚珠嘩啦嘩啦往下掉。他頓時心就軟了,含糊說了一句:“別哭了?!?p>  蘇舟抬起頭望著他,朝他重重地磕了個頭:“若老師身有不測……”

  “你還詛咒我!”顧非命知道她要說什么,她那句“不會坐視不管”的話還沒出口,便被打斷:“不勞小姐掛心?!?p>  紀(jì)了情過去將蘇舟扶起來,順便近了一瞧這位將軍的容貌。他五官端正,雙目清亮有神,他本該是個極好看的男人,卻一副臟兮兮的模樣。紀(jì)了情鬼使神差地就說了一句:“奴婢去打盆水來,為將軍清洗一番?!?p>  蘇舟和阮童都見了鬼似的望著她,在她們眼中紀(jì)了情都不是個勤勉之人。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顧非命怕蘇舟再多想難過,便玩笑道:“你就這么想看清我的模樣啊?”

  南都城中人人皆知,顧非命極少出府,加之他既不必上朝,也未掌兵符,更不用打仗。他非但清閑,還是個極懶的人,無事就喜歡賴在家里,即便有人拜訪,他也未必肯見。久而久之,莫說那些個尋常百姓,就是朝中官員、皇親貴族,也未必知曉這位傳聞中的將軍的形貌。

  紀(jì)了情愣了一下,連忙跪下:“奴婢不敢。”

  顧非命卻哈哈大笑道:“同你開個玩笑,不必這么緊張,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無權(quán)無勢,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人,哪天死了,也未必有人知道。”方才見他訓(xùn)蘇舟的模樣,還以為他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一時失了禮數(shù),本以為是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聽了他這三言兩語,紀(jì)了情無由來地也同他親近了一些。顧非命:“還不起來?等著我扶你?。孔鰤羧グ?!”

  紀(jì)了情微微頷首,抬步起身。她脾氣向來不好,沒怕過什么,更沒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從來只有她欺負(fù)別人的份兒,到了顧非命這兒卻頓時沒了脾氣。

  顧非命又?jǐn)?shù)落道:“好好一個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給人跪下……”

  紀(jì)了情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覺著哪里不大對,她最討厭被不相干的人教訓(xùn),出言:“您還是自己先起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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